王芃泽去了一趟洗手间,再回来时柱子已经躺下了,房间里只剩下台灯的昏黄的光。王芃泽坐到柱子的床边,想说什么,嘴巴动了动又没说出来。柱子伸出手去,握住了王芃泽的手。
柱子问:“叔,我是不是不该来?”
王芃泽说:“你应该来。这一点不用怀疑了。”
柱子问:“要不我住到奶奶那里去吧?”
王芃泽摇摇头:
“这个月很关键,你住在这里,我才好帮你复习。你只要考虑你的主要任务就行了,其他事不要多想。人这一生,很多时候都是需要忍耐和等待的。”
王芃泽用力握了握柱子的手,然后放开,又帮他关了台灯,出去了。
早上柱子很早就醒了,这是在王芃泽的家里醒来的第一个早上,睁开眼后看着洁白的墙壁,有过短暂的茫然不知所之。他起床去洗手间洗脸,用王芃泽给他准备的新牙刷仔仔细细地刷了一次牙。从洗手间出来后觉得无事可做,这不是湾子村,不好到院门外去转悠。柱子张望着客厅,看到王芃泽的卧室门没有关好,突然很有兴趣去看看王芃泽在自己家里睡觉的样子,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轻轻把门缝推开得大一点。
王芃泽和王小川在大床上睡得正酣,王芃泽伸开四肢斜斜地占了大半个床,王小川躺了大床的一个小角,头顶着王芃泽的腿。父子两个摆出同样的睡姿,又都穿着白背心黑短裤,看上去一模一样,只不过一大一小而已。柱子看了第一眼,已忍不住咧开嘴角笑了。突然间闹铃声震耳,柱子急忙掩好房门,回到房间翻开书坐下来。
王芃泽打着呵欠从卧室走出来,看见柱子正在复习功课,就笑着问:“柱子,起这么早啊,不觉得困么?”柱子转过头来回答:“不困。”他看到王芃泽站在客厅里困乏地伸了个懒腰,胳膊一举,肚脐眼从背心下露了出来。
王芃泽要求柱子抓紧一切时间复习功课,连下楼买豆浆都不让他去,自己去厨房准备了简单的早饭,喊柱子出来先吃,然后又去卧室给王小川穿衣服。王小川还没有上幼儿园,每天都要被王芃泽送到奶奶家里,下班了再接回来。姚敏从来不到婆婆那里去,所以王芃泽不在家的时候,她总会喊妹妹姚瑞从乡下过来带王小川。
那时候王芃泽骑一辆飞鸽牌28型号大链盒的自行车上班,横梁上绑着小川的儿童座。王芃泽上班的方向和柱子相反,在楼下叮嘱了柱子中午还去老太太那里吃饭,就跨上了自行车送小川去奶奶家。
柱子没有马上走,目送着王芃泽骑着自行车在巷子里越来越远,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有一种离别的感觉,尽管心里明白这与离别毫无关系。他看到王芃泽一边蹬着自行车一边拦着小川不让他去玩自行车铃,突然间觉得自己的生活中有许多无法填补的遗憾,说不明白,只能在某些时候隐约地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