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听不到。何况兄长远在太阴山,台上下都是我的亲随,舅父难道认定我是个无能的人,连几个心腹也揽不到手里?”
看来服人确实豁出去了。
司徒弦颔首:“公子何苦发怒。”
“不,我只是在想,我已经这般小心,舅父仍一派谨慎,莫非这一次还不能够将真相告诉我?”服人愈加生气。
“老臣不能不谨慎!”司徒弦见时机已到,“老臣要说的,干系着任氏一族百口人的生死,如有外泄,那利刃沸汤,炮烙大辟,就要加诸
于老臣及子孙之身哪!”
他必须把这笔交易的价码抬高,才能逼得服人用三千固士来交换他想要的东西。
服人攥起一只拳头:“舅父到底如何才说?”
“老臣……要公子听完之后,就去取君侯一家的性命!”司徒弦闭一闭眼,一字一顿,斩钉截铁,丢出了他的要求。
仲任首先惊呼:“你疯了!”
她扑到司徒弦眼前,迟疑了一会儿,挥起胳膊“啪”地甩了他一耳光:“……你疯了!”
司徒弦一把拂开她,指着服人:“推着自己亲生儿子走绝路,反教别人的儿子久坐君位,这才是疯了!真的疯了!”
服人护住仲任:“……好好好,舅父,再提明白点,谁是亲生,谁是别人的儿子?”
“服人!”司徒弦丢开仲任,拉住服人的袖子,直呼其名,“你该清醒了,虎狼都朝你张开了嘴,口涎都滴到你的脖颈上了!你把我的话
听真切!你口里唤着的那个‘兄长’,和你并非同胞亲生,他乃是戎女的孽子,是个二十六年前就该跟着他那恶魔一般的母亲去死的人!你真
正的兄长,那个真正该叫作‘上光’的嫡长子,落生之后就被戎女咒死!是她施了妖法,才令她的儿子迷了你母亲的心,将他抚养起来,承欢
先君膝下,还压在你头上做了国君!这是个天大的错误,今天就是纠正这个错误的时候了!”
这段过往,正像是支支利箭,连发射穿了服人的心。如果那时候他低头去看,也许能看到渗出胸膛来的淋漓鲜血……
仲任挣扎过来,一下捂住司徒弦的嘴:“够了!不要生事了!”
“您怕什么,姐姐?”司徒弦轻松地脱开她的阻止,“您怕失去您引以为傲的‘光君’吗?您为了那个不是自己所出的孩子,要抛了服人
不顾?服人有哪里不如他?您都看到他在下手害服人了,云宫里他是怎么说的?他说,二戎的纠纷,以及派遣服人去征伐二戎,都在他的计划
之中,根本就是他造成了这起变故,弄得服人和我的儿子广险些葬身异乡!您没有忘记吧?如今怎么还要说我生事,自己倒一味去袒护他,负
了您嫡亲的儿子服人?”
服人默默地垂着头:“……这可是真的,母亲?”
仲任早哭得不成样子了。
“居然是真的。”服人叹息一声,“……兄长做到了这一步……”
“杀了他,服人。”司徒弦趁机重申,“即使您并不愿意做君侯。只要你还想活下去,就得杀了他!还有他的妻子和两个儿子!”
服人抬眼瞧着他,眼里全是泪水。
司徒弦张开两手:“孩子,这是宫廷,别指望谁的手会洁净无垢。你不杀他,便是你死,便是你母亲死,便是我任氏不得好死!你流着一
半任氏的血,请你保护任氏一族!”
“但我和兄长一样,留着姬氏的血!”服人捶地痛喊。
“他的母亲是个贱人,您的母亲则高贵无比!他和您不是一样的!”司徒弦爱惜地捧起他的手,合在掌中摩挲,“服人,这个机会再难得
了。您知道吗?司马的兵符我已着良宵盗出,君侯在太阴山也没法凭他那一半兵符指挥军马。我们已经得到天助人助,不顺时而动,是要反受
其害的!”
服人悲伤中不免又大吃一惊:“良宵?他归顺了你?”
“他归顺了公子!”司徒弦摇头,“他归顺的是有着纯粹血统的您!对,他也把他一门的安危交给了您!他可是姬氏的人,您这有着姬氏
血脉的人,难道连他也不保护吗?公子,您有三千固士,他们不属于任何军队的精锐,只听令于掌握玉佩的您,用起他们来吧,这个国家谁才
是主人,就全凭您的心意啦!”
服人沉吟良久,惨然落泪:“我只当我备好了酒请您对我说出真相,谁知您却是备好了一切来逼我的。”
“服人我儿!”仲任伸出手,“别跟你的兄长刀兵相向!别杀人!别杀人!”
“君侯为何要将三位小公子都带出宫?你们知道,小公子们都在哪里?在宋国!”司徒弦出了杀手锏,“君侯已在准备了,你们还毫不知
情。一月时间考虑立储,不过是屏障国人耳目,他和夫人亲自偷偷送了公子们给宋君庇护,现又回到太阴山筹谋如何将我们一网打尽!我们要
在那之前,围住太阴山,或迫他夫妇自尽,或将他们杀死,再假借他们命令,诱小公子们返回后一一绝灭,这才是我们保身的大计!”
仲任哀呼道:“极儿,桴儿……不可……不可……”
“舅父,如此行事未免太过残酷!”服人忍无可忍。
司徒弦嘴角一弯:“敌人不会死在软心善意下的,您的母亲深谙这一点,她做过更残酷的事。正是这件事,让你我今日无可选择,没有退
路,只能向您的兄长一家下这样的手。”
仲任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弟弟……”
“这么粗的钉子,从一个还没断气的女人四肢关节打下去,将她活活钉死在棺材里。”司徒弦把拇指和食指圈成一个圆,比划着,“这就
是我的姐姐,您的母亲,对您兄长的生母,做下的罪孽……”
“啊!”仲任双眼一翻,往后倒下。
服人慌忙去扶:“母亲!”
司徒弦直着身子,不动声色地望着服人与仲任,慢慢地露出了笑容,可没过多久,那笑容又慢慢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