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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君侯来说,您就是他母亲,他也就是您的孩子。……我这个愚人,到最后才看清……”

“养叔……”仲任猛地刹住脚步,“他不能再当我的孩子了……”

她双眼望着公子养,眼中全是泪水:“……他在我的面前让我的弟弟死去,他不会宽恕自己,他这是不打算再当我的孩子了……”

公子养闻言,整个人往下一沉,情急之中地抓着仲任的衣袖:“母夫人!……别怪责君侯,别抛弃他!他这是不得已!”

“不是。”仲任哭了,“我的孩子光儿,他要离开我了……是他要抛弃我了……”

公子养惊惶失措又完全无解:“哪里会这样?母夫人,您多虑了,君侯不可能这样做!”

“养叔,你不会明白。”仲任忍着锥刺般的心痛,试图对他解释,“……因为我爱着光儿,光儿也爱着我,所以我知道,我知道……”

“再放松一点,服人。”苑囿中,上光亲自把着服人的臂,纠正了他拉弓的姿势,然后欣赏地瞧着他一箭射中靶的,十分欢喜地拍拍他的

背,“好样的!我保证你会成为神射手!”

服人垂下手里的弓箭。

上光笑吟吟地道:“累了?”

服人一言不发。

上光顺手取过小易献上的水壶,递给服人:“喝点儿,歇歇吧!”

“我不是小孩子!”服人用力推开上光,生平第一次粗暴地拒绝兄长的照料,低声喊着。

上光愣了愣。

“……你十六岁了,服人。”上光收回了水壶,讪讪地说,“你真的不是小孩子了。我却总是如此待你,当你似蒙童一样,惹你不痛快了

吧?”

服人张了张嘴。

没有,他没有不痛快。

可……不需要解释。也许,这会是他期望已久,也回避已久的谈话的开端。

上光却什么也不再表示,只是脸上漾着一种尴尬又寂寞的笑容,仿佛做了亏心的事情正被服人撞到,唯有用这种方式略露自己的愧疚和无

奈。

服人心头一揪。

很为难吗,兄长?

他看了又看上光,走上去像是抢夺般拿起水壶咕咚咕咚猛灌了一气。

“慢些,服人……”上光果然又习惯性地操心起来。

“兄长……”服人扔掉水壶,用袖子擦擦嘴,两眼瞪着上光,“兄长,您讨厌我么?”

上光完全僵住。

“告诉我,您讨厌我吗?”服人按着胸口,“……至少我希望您讨厌我!打从心底里讨厌我!”

上光静静地站着。

服人阅读着上光的神情,忽然笑了:“真可惜,兄长一点都不讨厌我。若是讨厌我,兄长何须自始至终对我缄口不言。兄长太爱惜我了。

上光抬起眼,深深地注视服人:“……服人……”

“要是有了会伤人的秘密,您宁可留着折磨您自己,也不会让我得到一点半点,来分尝您所受的苦楚。不过,您虽然从来稳重,可在我面

前,就没办法藏住心里的话呢,全部写在脸上了。”服人等了一会儿,直到确认上光依然无法开诚布公,“……真令我失望!您当我是谁?您

手里一碰就会碎的玉?从我懂事起,您就保护着我;而今我长大了,且不是个无能的人,兄长。我值得您相信!”

“服人,我……即将册立你为世子。”上光下定决心。

刹那间,服人似乎失去了力气,颓然倾倒在地上,重重的一声。

上光慌忙同时蹲下去要扶住他:“服人!”

“不必!”服人再次拒绝了上光的帮助,“……我只要确证,这是您真正的意愿?”

“是的,服人。”上光看着服人仰起的脸,那神气怎么看都未脱幼稚,好生令人不忍,但话到了这里,不讲完不行,“……你说得对,我

必须改变对你的态度。你不是小孩子了。将君位托付于你,这就是我真正的意愿,你能否接受?”

服人独力撑持着站起,黯然道:“……兄长说过,看不清时总希望能够看清,看得清时倒又希望从未看清;我眼下,体味到这种心境了。

上光犹豫了一刻,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他的头顶,接着抚摩起他乌黑柔软的头发来:“服人……我的弟弟……”

服人挣扎了一下,终于还是屈服于上光的温情。

“你太勉强自己了,傻孩子。”上光慨叹,“本来我这个安排,就不是你应当一个人承担的啊……”

在仲任与公子养抵达鹿馆时,这里已经燃起了取暖的火盆,空气里飘着一股奇特的香味。

“母夫人,司马。”大夫元和公孙良宵一齐来前行礼。

“元。”一场风波后再来看到过去并不太喜欢的孩子,仲任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恍若珍贵之物失而复得的感情,她抓住大夫元的手,“元…

…你的母亲在我那里很好……这么些年,苦了你了……”

大夫元有点受宠若惊,同时亦万千感慨。

说起来仲任是他的姑母,但得到她这样的待遇,是大夫元有生以来的头一遭。远离家族的他特立独行,不能受到仲任的青眼,可是在家族

发生了重大危机的时刻,他却成为目前唯一能够撑持任氏的栋梁。在任氏和姬氏相争中站对了位置的他,既保全了自己,也保全了仲任和整个

晋国任氏。

而这里,无处不体现着君侯的良苦用心。

重用他,提拔大夫广入军职,鼓励良宵与任氏联姻,这些从前被父亲司徒弦认准为“暗害”任氏的种种举措,现在观来,何尝不是为了帮

助任氏在晋国光大门楣的好事情?如果父亲能够换个角度去看待君侯的行为,会不会可以避免今天的狼狈下场?

遗憾的是,结局从一开始就被注定。

对富贵与地位的渴望,让父亲在当年造下罪孽;而为了掩饰那桩罪孽,时隔多年,父亲仍要选择继续犯错……是无可救药的私心和偏见,

毁了这个本可一辈子衣食无忧、安享尊荣贵显的人。

思念及此,大夫元唇角泛出一丝自嘲的笑意。

父亲确是至死不悟,可他不也是到了这一步才看透父亲的吗……执迷这样的毛病,竟也会代代传承……

他一味地梳理着心事,丝毫没注意到君夫人临风早入得馆来,与众人互致问候完毕,站到了他眼前。

“君夫人!”他惊醒过来,赶紧拜倒。

“免礼。”临风示意他起身,匆匆走到主席坐下,斥退所有寺人侍女,接着环顾众人,“……这里都是家人。在君侯未临之前,我想代他

宣布:……三天后,君侯会在曲沃太庙册立服人公子为世子,并行冠礼,然后禅位于世子,离开晋国!”

她说得又快又响,语气像在颁行一椿没有斡旋余地的命令。

无人答腔。

根本没法儿答腔。

在场的每双眼睛都紧紧地盯住她,她的神色威严而平静,坦然迎接着所有目光的冲击。

许久,公子养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君夫人……”

“这是不能更改的君命。”临风不等公子养吐出个完整的句子,“这也是……君侯需要各位尊重的心愿。”

公子养回过头:“母夫人!”

“没用的,养叔。”临风打消了公子养的最后企图,“再没有谁能够阻止君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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