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深作者:麻辣烫
第5节
日本经济课的作业成绩下来了,任臻照着舒敛的小论文“翻译”的那份得了82分,而舒敛自己的那份则拿了93的高分,看来老师对他的日语写作感到相当满意。
不得不说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功劳属于陆深,舒敛高兴得不得了,当即给他微信发了个“么么哒”。
陆深耿直地回了个问号过来。
舒敛下一条信息还没编辑出去,那边又发来个问句:欲求不满?
噎得他把编辑了一半的话语删了,改成一长串省略号。
陆深干脆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声音带笑地问:“怎么了?”
“你猜?”舒敛又高兴了起来,口里说着让他猜,下一秒却又迫不及待地主动回答了,欣然道,“上次那篇小论文拿了93分!”
“还可以,”陆深还算满意,又问,“前两次作业多少分?”
一边问着,坐在办公室的这人便拿起钢笔在稿纸上做起了简略计算。
他其实是想算一下舒敛这门课的总分,因为x大的日本经济课没有考试,期末总成绩由三次作业按百分比折算而来。
舒敛回忆道:“前两次好像都是86,就这一回上了90分。”
陆深很快算了出来,拿笔将结果圈出来,低笑回道:“前两次作业各占百分之二十五的比例,小论文百分之五十,算下来总分895,运气还可以,会收上去录作90分,到a等了。”
舒敛当场欢呼:“太好了!”
“马上要考其他几门了,复习得怎么样?”
“还行吧,都复习得差不多了。”舒敛有点骄傲。
陆深轻易听出他的情绪,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到他遮不住笑的表情,心情很好地提醒道:“别骄傲,尽量多拿a,下学期申请奖学金,以后的简历会更漂亮。”
“是,听陆老师的话!”舒敛一点也内敛不下来,兴奋地对着电话“啾”一口。
“啧,”陆深当即不客气地调侃,“浪成这样,你是不是今晚想跟我出去?”
舒敛瞬间冷静了,果断拒绝:“不出去,要考试了,我要清心寡欲。”
陆深嫌弃道:“那还不滚去看书?”
“这就去,”舒敛高调笑了两声,做作地结束这一通电话,“感谢陆老师的悉心栽培,再见!”
舒敛在阳台上接的电话,此时飘飘然,一路飞回寝室内。
那边的人放下手机,唇边笑容无比柔和。
虽是考试周越发临近,但这周末的时候,舒敛还是腾出复习的时间,和陆深回了一趟家。
准确地说,应该是陆深开车送他往返,原本火车两小时的路程,自驾一个半小时便到了。
离家越近的时候舒敛越是感到有些别扭,悄悄地拿眼角余光去看驾驶座上那人,虽说只有老师与炮友这两重身份,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心中总会浮想联翩,出现一些带人见家长的错觉,莫名紧张。
——这真是太微妙了。
陆深没有说谎,老家果然是在这座小城里,因此万分熟悉地形,在舒敛报了小区名后,不需导航便能找得到路。
舒敛好奇问道:“陆老师,你是哪年离开这里的?”
“上大学的时候。”
舒敛自己猜了起来,道:“你是不是很牛逼地考进了b大,毕业后又很牛逼地留校做了老师?”
陆深弯唇:“想听实话吗?”
“当然想啊!”舒敛使劲儿点头。
这人笑着讲道:“b大确实是我自己考进去的,但我总觉得留校这事,有我爸妈的原因在里头。”
舒敛这还是第一次听他提到家人,不禁兴致勃勃起来。
“为什么那么说?”
陆深稍作停顿,目光浅浅地看一看他,接道:“他们两个都是b大的教授。”
小朋友舒敛下巴快掉下来了。
然而虽惊讶着这一事实,他却依旧不忘反驳一下这人先前的想法,说道:“我大概能理解你为什么会那样想了,但我觉得吧,是你太敏感……”
“怎么说?”
舒敛解释道:“你下意识觉得他们两个的身份帮了你不少忙,但你都没想过吗?你自己的实力其实完全不需要他们的助力。”
陆深沉默,眼神有些意外地微微闪烁一瞬间。
舒敛无所觉,继续开导着他:“你是不是从来没刷过x大的校园论坛?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头是个名人吧?作为全校女生的灵魂杀手,男生都还舍得称赞你,为什么?因为你的课真的很有意思啊,谁听谁喜欢,简直刷新了大学英语这门课的到课率。”
“是吗?”陆深沉沉作笑,他确实没有关注过那个论坛,此时听舒敛这么描述,倒有那么点兴趣,想要登上去看看。
“所以不要有那种心理包袱,先天拥有的金手指是为人生助力的,不是用来给自己施压的。”
舒敛是真这么想,大概就是因为有这种心态,这十四年来,他才能与隋卞和睦如亲兄弟,打心底里没有所谓的层次芥蒂。
在他看来,同样把这一点做得很好的人是任臻。任臻虽然觉得隋卞所处的位置很高,但并不觉得完全难以企及,并踏踏实实地去努力,想要一步一步慢慢接近他。
不用有色眼镜看待所谓的人生优劣,对于拥有的资本不自傲、不负累,对于没有的条件不自卑、不自轻,这才是好好活下去的最佳方式。
他轻描淡写地说了说自己的观念,却料不到聆听着的陆深心中会有多大的震撼。
在这一秒之前,陆深绝对想不到开朗简单的舒敛思想境界如此之高,能说出这样触及他内心深处的话来。但舒敛的确说了,且说得轻轻松松,坦坦荡荡,像一缕干净简单的阳光,随意、且轻易地落到他身上来。
陆深缓缓笑起来,一时间滋味难言,半晌后说道:“上次课间和几个女生聊天,她们提到你时,称呼你为‘本专业小王子’。”
舒敛正听得得意,又听他补充道:“我当时还想着,现在的小女生有没有这么夸张,冲着一张脸就给你冠上这样一个称呼,毕竟你这又浪又跳的模样,在我看来真没半点小王子的气质。”
舒敛脸垮下来,哀怨忧愁地看着他。
陆深愈发笑得愉快:“现在想想,也许她们同你做了一年同学,确实比我更了解你吧。”
舒敛重新笑起来,霎时骄傲满满:“所以你越了解我越觉得我简直迷人,根本就是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原型对不对?”
“你不说话可能像一点。”陆深坦言。
要不是看他正开车,舒敛可能忍不住想揍他。
陆深假装察觉不到他的愤怒,把满腔笑意包囊在深邃眸中。
车子停到了小区之外,陆深锁了车,同舒敛一同往里行去。
舒母接到儿子电话告知后,便勤快地将家里收拾得干净整洁,准备瓜果香茶迎接这位大学老师。她作为人母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希望舒敛头一次去异国他乡时,这位同行的老师能多照顾一点,多关心一点,这样她就能放心了,因此格外热情地等待着。
房门留着一丝缝隙,舒敛敲也不敲便拉门进去,在玄关处喊道:“妈,我回来了。”
舒母迎出来,绕过他去招呼陆深:“这位是陆老师吧,快请进!”
“……”舒敛无语地看着自己的亲妈。
“您好。”陆深微笑问候,换上备好的脱鞋,在舒母的带领下走向卧室。
身后舒敛鞋脱了一半,怀疑他亲妈是不是认错儿子了,又或者,自己是不是完全没必要回来这一躺?
亏他要考试了还抽出宝贵的复习时间,常回家看看!
舒敛郁闷地换上拖鞋,透明人一样地跟进去。
舒母已经和善地笑着同陆深闲聊了起来,舒敛作为一个多余的人,默默地坐在旁边啃苹果。舒母却完全没打算放过他,见他只顾自己吃,便吩咐道:“你这孩子,给老师削个苹果啊!”
“……”舒敛嘴里咬着苹果,心简直在下雪。
偏偏陆深还一脸淡然地含笑看他,眼底写着他才看得出来的意思:快削。
舒敛默默地放下咬了一口的苹果,重新拿起一只,规规矩矩地削起来。
舒母热情地将手边文件袋递给陆深,说道:“陆老师,之前小敛给我说了需要准备的资料,我全收在这里头了,之后该怎么办,我和他爸爸确实不了解,还要麻烦您。”
“之后的事情您不必操心,”陆深礼貌地接到手中,回答道,“我的签证过期了,会一同委托旅社办理。”
“那真是谢谢陆老师了,小敛这孩子第一次出去,还请您多多照顾些。”
“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他。”
舒敛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他知道陆深这句话说得挺认真,但就是听得他不自在。于是三两下削好苹果,赶紧递到他手里,想要借此堵嘴。
陆深接过苹果,故意客气地跟他道一声谢。
房门处传来钥匙声响,是舒父回来了,按夫人的吩咐买来各种菜和肉,好好款待这位老师。
“爸!”舒敛亲热地喊一声。
“诶。”舒父眼睛都笑弯了,当着老师的面还有点不好意思的模样,向陆深颔首问候一声,拎着菜进厨房忙碌。
舒母笑着对陆深说道:“我家这位腼腆得很,几十年没改过来,陆老师您可别见笑。”
“怎么会,是您客气了。”陆深弯唇笑应。
舒母替他续上热茶,又聊了两句便也起身进厨房去准备午饭。
客厅中只剩下两人,舒敛松了口气,拿起先前的苹果啃起来,身子一歪,还管什么礼仪,自由自在地倒在沙发上。
陆深笑着打量一番手中苹果,低声表扬他一句:“削得还可以。”
“那是,”舒敛笑嘻嘻地回道,“好好珍惜你手中的苹果吧,我妈不在我才懒得削。”
“那我拿回去供起来?”
“哈哈!”舒敛笑得不行,赶紧又说,“你还是快吃了吧。”
笑声隐隐约约传入厨房里,舒母切着土豆盈满笑容。
第15章躁动
陆深认为,当天留在舒敛家中用饭是一个非常好的体验,若要找个恰当的词语来形容那种自精神深处传来的惬意感,大概是“温暖舒适”。
这四个字很适用于“家”这样一个个体,但在此之前,活了三十多年的陆深竟然从没觉得这四字和所谓的家庭相匹配过。在他的概念里,父母仅仅等同于监护人,至于温暖二字,还是更加合适于朋友之间的友情。
这根深蒂固的想法,陆深如何都没有想到,最终竟会是因为舒敛而得以扭转,得以让他见识到了寻常家庭之中,亲人的真正意义。
陆深会有这样的思想其实并不怪他,统统与他的成长经历有关。
而这要回忆到很久以前的事情。
其实陆深自幼便没有缺过衣食,但在他心里,童年时的自己却等同于一个“留守儿童”。自小学一年级有记忆开始,直至初中毕业,整整九年间,陆深一共被寄养在五个家庭里过,像是什么表姨家、舅爷家,照顾他的人都是些算不上特别亲近、同时亦算不上特别疏远的亲戚。
这些亲戚看在钱的份上,乐于接纳陆深,并且称得上亲和友善,但家家都总有不方便的时候。像是他的表姨,怀孕以来便动了让他搬出去的心思,生下孩子后更是直接向他的父母摊牌,不再继续代为照顾。
陆深就这么辗转着搬来搬去,一开始会觉得麻烦,后来便习惯了,认为成长的常态大概就是如此。
初中毕业时,陆父陆母彻底在b市稳下根基,且发展得越来越好,除了学校里的教育工作顺风顺水,私下的副业也赚了不少钱,家境变得更为富裕。此时的二人开始考虑将陆深接来身边,然而仅靠着一根电话线交谈许久之后,陆深却拒绝了他们的提议。
那个时候的陆深已经认识了陈文睿,缔结了三年的友情,好不容易有个能够全心信任的人陪伴在身边,他怎么舍得离开这一座小城。
陆深怀着这样的想法坚持要留下,陆父陆母稍作考虑后也不多劝,直接砸钱在家乡买了一套小房给他住,又留了一张银行卡给他,时不时往里打钱,供他生活,除此之外,仅仅提出了一个要求:三年之后考上b大。
陆深答应,并且三年之后的确做到了。那时候的陈文睿和他同样优秀,两人以相差无几的高分一同被b大录取,因而又成功地将友谊延续了七年。
研究生毕业后,陈文睿思念家乡,返回老家的省会城市——x市,而陆深终于被父母留住,踏着他们安排好的步伐,继续攻读b大的博士,同时尝试着担任助教,随后一步一步,正式成为讲师。
此期间的这么些年来,终于与父母团聚的陆深心里实则没有任何不愉快之处,甚至相反,他能够清晰地认识到,他的父母其实对他非常好——其一是努力创造优越的环境并舍得砸钱培养他,其二则是懂得一丝不苟地为他规划未来。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这真的是一对非常优秀的父母亲,因此陆深不光没有一丝不满,甚至相当尊重敬仰他们,相处起来也算和睦。
就在这两年的时候,陆深终于得到了评选副教授的资格,并且在身后有陆父陆母支持的情况下,他几乎有百分百的把握能拿到这个名额。
偏偏就是在这样的时候,陆深果决地交了申请,交换到x大来了。
不为别的,就因为被逼婚了近十年的他终于再不能沉默下去,认真地向父母坦白了性向。
思想守旧的陆父当场大发雷霆,在家里摔了烟灰缸,质量上乘的水晶没被摔破,反倒将地上的精致瓷砖砸出一条裂痕。而陆母,则第一次在陆深的眼前掉下泪来,她哭得很安静,情绪看着很浅,却在最后忽然说了一句话。
正是那句话让陆深瞬间心如针扎。
她说,妈好像做错了,妈不该让你独自长大……
从没为此而感到一丁点委屈的陆深刹那间湿了眼眶,喉结不断起伏颤动着,一语不发地回到卧室。
再之后,陆深就成为了x大的老师。
在x大报道之后的那个上午,他临时起意,搭乘火车回到家乡小城,在熟悉的地方走一走,黄昏时分又搭乘火车返校,也就是那个时候,第一次遇到了舒敛。
到此,陆深的回忆,终于和所处的现实交织在一起。
他回过神来,余光瞟一瞟右边,舒敛放下椅背已经在副驾座上睡着了,身体被保险带勒得不舒服,偶尔还会蹭动一下。
了无压力,没心没肺。
陆深说不出为什么,每次看到舒敛的时候,他都会产生一种很放松的感觉,能短暂地忘掉烦心事——包括火车上初遇闲谈的那一回。
想一想,这大概就是“小王子”的魔力吧,自内而外的开朗阳光、澄澈清净,有着极强的感染力。
也难怪那位叫王家富的同学会追舒敛追得那么丧心病狂,毕竟这样的人,是值得被他人疯狂喜欢着的。
陆深想起当时的校园闹剧,弯了弯唇角。
车子到校后依旧是停在偏僻无人的侧门外,同上次一样,陆深没有叫醒舒敛,由着他继续睡,自己下到车外去抽烟。
抽完烟后他回到车中又坐了一会儿,舒敛终于醒了,迷糊着吐槽自己一句:“我怎么真睡着了……”
陆深转头望着他。
舒敛慢慢地清醒,摸出手机看一看时间,抬头笑侃道:“陆老师,你怎么又不叫我?”
陆深自座上探身过来,捧着他的侧脸忽然落下亲吻。
舒敛茫然了一瞬,感受着他唇齿间夹带着如水温柔的热情,搂住他的肩膀回应,鼻间充盈着残留的烟草香。
不一会儿,车内满是濡湿喘息,陆深神色难明的双目近在咫尺,看了他一会儿,坐回位上,系好保险带发动车子,调头往市中心去。
舒敛缓缓平下心跳,脑中惊讶地回想着方才那几分无比明显的温柔——那是陆深从未在亲热时传达过的讯息。
曾经那一点一纵即逝的心动与期待迅速回归,并发酵膨胀,盈满了整个身体,令他窒息到几乎连手指都不能轻易动弹一下了。
舒敛脑中只有一个问题,幻灯片似的投射出四个字:这是什么?
他刚刚所经历的,究竟是什么?
直到开好了房,舒敛都没从这个无解的问题中回过神来。
陆深从头至尾没同他说话,刚进房内便将他压在门上吻起来,双手一刻不缓地解着他的衣服,剥得他一丝不挂,从体恤到内裤,丢得入门处满地凌乱。随后忽然将他一把扛起,转身走进内室,丢到床上。
舒敛目瞪口呆地看他走到窗前,将所有窗帘严密阖上,弄得室内一片暧昧昏暗,又继续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走回床前,随手脱了西装外套,不耐地解着领带。
陆深身上已经热出了一层汗。
已经是六月的天气,他却因为拜访舒敛的父母而坚持穿了一身西装。
舒敛视线从他的领口处挪到身下鼓囊囊的地方,懵逼地问:“不打算……洗澡了?”
陆深暗沉沉的眸中终于浮出笑意,却依旧不说话,扯了领带俯下身来,三两下把他的双手绑到床头。
“……”舒敛觉得眼前这个人可能是中邪了,试探着问道,“你记不记得你叫什么名字?”
陆深一颗一颗亲手解开自己的衬衣扣子,却不将衣服脱去,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半遮半掩地露出腹部肌肉,紧接着一边解腰带,一边终于开口回道:“陆深。”
大概是一路沉默的原因,再加上身体动情,此时他的低语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要更为沉哑性感,彻底把舒敛给听硬了。
陆深把身下那东西放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伏下来将他牢牢压制住,极近地对上他双目,缓缓笑道:“做好心理准备,我会狠狠操你。”
舒敛特别诚实:“你哪回没有狠狠操我?”
陆深眸色翻涌,吻住他的双唇,不再留给他说话的余裕……
事后舒敛才知道,果然自己还是太年轻太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