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害怕了吗?”他问大队长,表情由刚才的嬉笑变得严肃起来。
“我知道你还玩笑。”
“不是的,真的!”老高越发认真起来了。
大队长猛地站了起来,他说,他是贫农出身,他还是一个**员,绝对不与国民党混为一谈,也绝不与特务一桌吃饭。哪知老高听了这话,笑得前仰后合,这时候,大队长还知道老高是在哄骗他,他只好坐下来了。想想,也是,哪能国民党做公社书记呢。
他们喝了不少,也说了不少,但是都是回忆往事,大队长问起当初老高被押到哪里去了,老高说他被押到省城,他一说大队长颇感惊讶,有多大的罪过在公社不能解决还要到省城解决,他又想起刚才老高说的玩笑话了,尽管大队长有些醉意,脑子还算清醒些。大队长问到了省城就放了吗?老高说是啊,到了省城省里领导不能判决,到了电话,就把我放了。
“打电话,往哪里打电话?”大队长感觉老高在说谎。
“你猜?”老高故弄玄虚,他的如此表现令大队长很为不满,因为他是一个直爽之人,他不喜欢拐弯抹角,满肚子的花花肠子他是最讨厌的,他为何同意孙发明当大队书记,他认为孙发明并不坏,只不过他脑筋比较僵硬,就是我们常说的有些教条,但是也算是一个为人直爽之人,他们都像梁山好汉一般,可眼前老高不是。他城府极深,大队长的眼睛里感觉模糊了,他当初只所以保护老高真是没有仔细思考过原因,只是因为他与他出于同一个战线,或者说,他们都是“大联合”。
面对大队长的狐疑与红彤彤的脸庞,他直笑,他是了解大队长张作友的,在他眼里,他就像小李庄一般淳朴,没有沾染到任何渣滓的泥土或者说灌木丛。
“我知道你还想知道什么,但是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以后你会知道的。”老高饮了眼前一杯酒继续说道,“作友,这大队长还是非你莫属,从bj传来的消息知道,小平同志进入中央了。”
“那又怎样?”
“那有怎样,你真得学习了,小平同志可是抓经济的好手,我敢说下一步,所有的问题将来围绕经济展开,无论是农村还是城市将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想正是你一展身手的时候,你不是想在这片土地上有所作为吗,是时候了。”
大队长听不明白老高的话,他莫名其妙,对于他模棱两可的话半信半疑。
“作友,你说实话,你们村村民穷吗?”老高问。
“穷!”大队长当然知道他们家应该是村里面最穷的,但是纵观全村来看,吃不上饭的,像他们家这样时不时出于饥饿边缘不在少数,自从他去了山家林,情况有所好转,但是还不够他周济别人家的呢。每个月,他都要将一些粮票与工资送“五保户”家以及那些更困难村民家。秀娘实在看不过去了,她哭着阻止他说,我们刚能吃上饭,白面馍馍还不能吃饱,你又将仅剩的粮票送给人家,这日子要我们娘俩怎么过。大队长劝秀娘说,不要紧的,他一天下井算是两个班的,他是队长,整个矿区工人中,他是工资最高的,能保证他们娘俩的生活。秀娘还是不应允,但是男人当家,她也是无奈,不管怎么说,比前一阵子好得多了,她便不再阻拦。大队长还要求秀娘在适当的时候要帮“五保户”王奶奶做些缝补衣服,秀娘没有推辞都照办了。当然,至于挑水、除粪都是他大队长的活,晚上或者早晨,他隔三差五就会来的。
“穷又怎么样?”
“怎么样,我们要改变!”老高将酒杯放在桌子上,似乎他使出了力量,酒杯的酒水漾出了酒花。
“改变,”大队长真得不明白今日老高要说的是什么意思,改变,土地如何改变,这小山村如何变化,破衣烂衫的农村如何改变。他百思不得其解。
大队长喝醉了,他趴在桌上竟然睡着了。老高却异常清醒,他唤工作人员整理一个干净的床铺,很快工作人员说准备妥当了,老高与工作人员一同搀扶着大队长进入一个房间,大队长并没有走,他又唤工作人员给他沏一杯浓茶水,一支钢笔与一沓稿纸。随后,他在一张写字台前坐定了,一沓稿纸铺展开,他拿起一支钢笔,想写字,但是没有写,随后,喝了一口浓茶水,望着窗外,还早,而后,他从怀里掏出一支烟,点燃,烟尘很快弥漫整个小房间了。一支烟过后,老高在稿纸上写下:土地,农民,然后又画了两个大大的圆圈,将土地与农民完完全全地圈在里面了。写完后,他又喝了一杯浓茶,见了底,他提起旁边的水壶又冲了一杯,茶叶在开水的冲击下飘荡起来,打着旋,像水花一般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