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从外面拿了一个小酒壶,咬破指尖,将血滴了进去,指天立誓:“我卫紫鹃对天起誓,我若背叛林姑娘,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她现在算是对贾家彻底死心了,只一心跟着黛玉,旁的也懒得去多想了。
雪雁,春纤一看,连忙有样学样,也都纷纷立誓。
黛玉心中一酸,自己到了这步田地,最后还卫护着自己的居然是这三个丫头,而平时口口声声心肝肉儿的外祖母,选择的却是贾家,选择的是她宝塔尖老祖宗的地位,感情平时的态度,都是专门哄自己的,自己居然还信她,真真就是个傻子。
黛玉忍着泪,也用力咬破自己是指尖滴了几滴血在壶中,咬牙道:“我林氏黛玉,若不善待紫鹃,雪雁,春纤,便叫我也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一把端起酒杯,一股夹杂血腥味的酒气扑鼻而至,忍着胸中的不适勉强一饮而尽,黛玉一皱眉,心道‘好难吃哦’。
紫鹃端起杯,郑重说道:“皇天菩萨在上,从此以后,林姑娘在一日,我卫紫鹃便尽心竭力服侍姑娘一日,若姑娘不在了,我卫紫鹃便一头碰死,随姑娘到地下,从此我卫紫鹃生为林家人,死为林家鬼,与贾家无渋。”一仰脖子,一饮而尽。
雪雁,春纤道:“紫鹃姐姐都这样说了,我们本是林家之人,更应如此。”于是同样指天为誓,也一饮而尽。
紫鹃将茶碗收起,道:“姑娘,我再去打点水来,给姑娘洗洗。”
黛玉嗯了一声,坐回榻上,突听的外面“呯”的一声,接着一片惊呼声。黛玉大吃一惊,忙道:“怎么了?”连忙叫:“紫鹃,出了什么事?雪雁,怎么了?”
外面小丫头惊叫道:“紫鹃姐姐怎么摔倒了?”紧接着又有人惊呼,“雪雁姑娘,你怎么了?”
“哎呀,快来人啊,春纤姑娘不好了。”
顿时,整个潇湘馆,人声鼎沸,闹成一片。
黛玉这一惊可非同小可,怎么会三人同时出事?这忒巧了些吧。忙跌跌撞撞的赶出去,便看到紫鹃躺在地上,满面通红,浑身滚烫,正在地上不停的挣扎。忙回头再查看雪雁、春纤,她二人亦是如此。
顿时犹如五雷轰顶,被劈的魂飞魄散,难道就因为自己说了实话,当众下了王夫人的面子,她恼羞成怒,终于对自己下手了?只是不巧却被这几个丫头挡了?
这时,紫鹃挣扎着说:“姑娘,你没事罢,那酒里,酒里有毒,你……。”再也撑不住一歪头昏了过去。
黛玉一把抱住紫鹃放声大哭:“是我害了你们,我叫你们走,你们为什么不走啊?!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傻啊?!我为什么要留下你们?天啊,我明知到会是这个结果,我为什么还要答应你们啊?!”
王嬷嬷听得大惊,我的姑娘诶,你怎么就都说出来了,便就是知道是她们做的又如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这话传出去可不是玩的,贾家的名声还要不要?若实在惹恼了老太太,弄不好连姑娘都要折进去,再怎么说黛玉相对于贾家,都是一个外姓人,贾母没有为着外孙女舍了自己名声的可能。
赶紧一把将黛玉拉开,一面骂小丫头子们,“乱跑乱叫做什么?撞魂啊,还不快把人抬到床上去,快去请大夫啊。”一面将黛玉拽进内室,焦急问道:“姑娘,怎么回事?你才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黛玉断断续续将今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懊恼道:“我不该心软,骂都该把她们骂走的,留下她们,反倒是害了她们。嬷嬷,我好没用。”
黛玉一把扑在王嬷嬷怀里,嚎啕大哭。
王嬷嬷惊的浑身乱颤,拍着腿道:“我的小祖宗,这可不是玩的,你怎么就都说出来了?便是知道也该存在心里啊,完了完了,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她们怎么还肯放过你?这三丫头八成是中了毒了,你们才刚吃了什么?按理说应该是冲着姑娘你来的,怎么姑娘没事?反倒是她们中了招?”
王嬷嬷也糊涂了,只念是皇天菩萨保佑,直把从天上到地下她所能想到神仙都谢了个遍,直说自家姑娘运道好。
黛玉哭笑不得,那三个还生死不明躺在床上呢,还运道好?好个屁啊,黛玉忍不住在心里爆粗。
黛玉对王嬷嬷泣道:“嬷嬷,雪雁,春纤自不必说,本就是我林家的人。只是紫鹃这丫头,现在落到这般田地,却是因我之故。我实在不忍心将她留在贾家。”黛玉犹豫了一下,抬头看向王嬷嬷,咬唇道:“我想将她赎出来,嬷嬷,你将爹爹留给我的那幅倪云林的山水挂卷拿去卖了,剩下的钱用来安置她的家人。”
王嬷嬷拍腿抹泪道:“我的姑娘,哪里就到这田地了,老爷临走前,悄悄叫了我去,吩咐老婆子‘姑娘年幼,恐叫人欺了去’,所以给姑娘留好了退步,另又给了我家小子两万银子,拨了一个铺子还有两个庄子到他名下,要他好生给姑娘守着。”说着自胸口摸出一个布包来,道:“这两万是老爷防着姑娘一时急需,给姑娘备的零花,都是大通钱庄的银票。那日姑娘说了要给老爷太太做法事,老太太却迟迟没回话,”说到这王嬷嬷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接着道:“我便带着雪雁,春纤悄悄的出去,兑了两千回来,藏在箱子里,刚好对了这档子事。那画姑娘还是好好留着罢,当初费了哪么多心思从老爷手里淘换了来,这会子又不当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