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天宇的天空霎时变成了暗红色,一滴一滴地飘零着鲜血般的红雨。
心中的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他的心脏异常地跳动了起来。
不可以这样……会伤到庭芳的……
天宇趁着最后的一丁点意识还在,连用箭步向林间窜去,并且保证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庭芳,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啪……”又是那一阵竹板清脆的撞击声,凉风吹了过来,让人痒痒的,爽爽的——只有夏季的夜里才会有这样的凉风
要下雨了吧……
天宇裹了裹身上的薄被,翻转过身去,继续享受着这一场美梦。没过一会儿,口水便再次湿透了枕头。
“小宝贝,起床啦。”一个软绵绵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搞得他一声鸡皮疙瘩。天宇没理会,往被子里又钻了钻。突然他的屁股挨了一脚,痛得他喘不过气来。
“滚……”天宇揉着屁股糊里糊涂地叫着。
没过一会儿,他的屁股上又挨了一下。这下他急了。
“没完了?”天宇双脚一点地,腾空而起,又用双手在地上划了个旋,身子像旋风一般扫向身后。
那人也不慌张,只一抡手,就把天宇弹飞了出去。
天宇在空中划了两圈,赶紧用手支住地面,稳稳地落了下来。他定眼一看,那人原来是青寿。而自己正在他的茅屋之中,不过那茅屋只剩下四根柱子,墙壁全都不见了,确切地说,更像是一座亭子。
“嗨,早上好。”青寿温柔地笑着。
他注意到青寿那唯一的一只手臂上缠着纱布,又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想到青寿一定是因为救自己才受的伤,心中顿时一阵愧疚,“俺又给你添麻烦了。”
“还真是有一些麻烦呢。”青寿轻轻笑了一下,“我这里就只有一床被褥,喏,我都没得盖了。”
天宇知道青寿想打个马虎眼,但自己心中却感觉欠了好大的人情,很是不舒服,“都怪俺不够冷静,对不起。”
“不要说了,孩子。”青寿拍了拍天宇的肩,“先吃点东西吧。”
天宇这才注意到地板上放着一只烧鸡。他的肚子早就饿得像养了青蛙一样咕咕乱叫了。他抓起烧鸡,狼吞虎咽地啃起来。
青寿则坐了下来,靠着木头柱子,面对着林子,一副很怡然的样子,像是自言自语:“好像要下雨了。”
那几只蝉又开始鸣叫了,增添了些许潮湿的感觉,让人感觉更加的烦闷。不过凉风终究还是来了,穿过没有墙壁的草棚,带来一种与世无争的清爽。
天宇咀嚼着口中的鸡骨头,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大叔,俺……俺想离开。”
天空开始下雨,树叶像铃铛一样由远及近地传来声响,哗哗……
青寿回头看着天宇,却看不出一丝的感情波动,“去哪里?”
“不知道。”天宇死死地盯着青寿,“但俺不想在这里毫无意义地活下去。”
一段沉默之后,青寿轻声问道:“已经决定了吗?”
天宇干脆地点了点头,“是的。”
“对不起。”青寿突然的道歉让天宇不知所措。
“为啥要道歉?”
青寿起身,在一个破木箱里找出了一把油纸伞,“跟我来吧,孩子。”
天宇拿衣服擦了擦手,就跟着青寿一起走出了这茅亭子。二人在雨中挤在一把纸伞下,沿着弯弯曲曲的林中小,走到了一处一丈见方的空地上,地上有两个无字碑。
天宇疑惑地看着青寿,等待着他解释。
“这是郑蒙的衣冠冢。”青寿又指了指另外一个碑,“这个是郑蒙和我的老朋友——老黑——的坟。”
天宇又想起了郑蒙在火海之前的样子,坚韧挺拔,却又是那么可怜。往昔的一切仿佛就在不可触及的眼前,那么真实,又那么无奈。
“谁是老黑?”天宇轻声问道。
“一只大狗。”青寿又解释道,“是我和你爸爸最忠实的朋友呀。”
天宇脑中隐隐约约有一只黑狗的印象,就是在那个改变了一切的傍晚,“它是啥时候死的?”
“去年,被你体内的那个灵魂杀掉了。”青寿平静地说。
“对不起……”
“你又为什么道歉呢?”青寿温柔地看着天宇,“你不也是受害者吗,而且是最大的受害者。”
“可是要是没有俺……”
“要是没有你,”青寿笑道,“我和你老爹在这树海深处苟延残喘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天宇在思索着什么,又问道:“你的胳膊也是俺害的吗?”
青寿打趣道:“你说的是离我而去的那只,还是这只?”
“两只都算。”
“两只都不是你,”青寿语气中微露凝重,“你要牢牢记在心中,你是你,它是它。你们是永远的对手,你要为它害的人雪恨,而不是自责。明白?”
这句话说得天宇心中一片豁然。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本无法为你做出任何决定。更无法给你你想要的生活。”青寿又怅然说道,“我有愧你爹啊!”
“你不需要。”天宇看着青寿的眼睛说道,“你付出了这么多,这已经很足够了。再继续下去,俺怕只能欠你越来越多,而俺也会渐渐失去自己。”
青寿看着地上的两个墓碑,点点头说道:“其实我们的目的也就是想让你好好活下去。没有烦恼,没有痛苦。”
天宇轻松地一笑,“可是我感觉躲避麻烦本身就会很麻烦啊。”
青寿眉头舒展开来,哈哈大笑了起来,“小宇,你长大啦!”
二人冒着倾盆大雨,踩着软软的泥巴,向茅屋返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