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作者:流烟萝
第2节
“怎么了？”沈文安看到他脸色一时好一时坏，心中有些奇怪，便开口问了句。
“没什么，”刘唐又是摇头否认。
“哦，”沈文安应了声，“其实你也是习惯我的吧。”
他这话太突然，刘唐一惊，被口水呛住了，拍着胸口坐在路边花坛上咳嗽起来。
刘唐这半年瘦的厉害，只是他的脸略有些婴儿肥，面上看着只是轮廓比以前更加鲜明了，倒并不特别显瘦。只是这会儿咳嗽着，手上青筋突起，锁骨突出，看起来有些吓人。
沈文安弯腰站在一旁，轻轻给他拍背，手底下触碰到刘唐的身体，尽是骨头，一点肉都没有。沈文安心疼得很，边给他顺气边说：“怎么瘦的这么厉害，平时都没有吃饭吗？”
刘唐的气息渐渐缓了过来，却又觉得腰腿开始疼了起来。
他最近本来好些了，只是酒店的床太软，他一躺上去便觉得身上疼得厉害，可又不能不睡觉，只能强忍着。自从他病了以来，他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疼痛，大多能忍下来，平时便也不怎么明显。
可刚才动作一大，牵连着腰腿又开始钻心的疼。刘唐拧着眉，微微喘着气，双手将腿扳正了坐好。
他这一连串的动作让沈文安一头雾水：“怎么了？”
“我累了，让我休息会儿，”刘唐忍着疼痛说，还带着气音。
沈文安虽觉得奇怪，可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释，只好说：“那行，你渴不渴？想喝什么？”
刘唐抬头看到不远处有卖水的摊子，便说：“矿泉水就好。”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要冰的。”
“行，”沈文安点头，跑过去买水，给刘唐拿的不冰的矿泉水，自己则拿了瓶冰红茶。
大夏天的，在外面跑了一天，他出了一身汗，只恨不得能脱衣服洗个冷水澡才好，只是目前条件不允许，好在冰的一入口，整个人都觉得舒服了好多。
一口喝了大半，看一眼刘唐，他慢吞吞的喝着水，样子斯文的很，眼睛看着远方，神情中有些憧憬。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两个小孩在那玩耍，孩子都不大，五六岁的样子，蹦蹦跳跳的，笑容灿烂。
沈文安心里一跳：“你喜欢孩子？”
刘唐回过神来，听到他说的，微微一愣，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还好。”
他其实并没有想过孩子的事情，以前倒也曾想过扛到一定年纪没办法了，他可能会找一个女人结婚，也可能会有一两个孩子，他没有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爱情，也没有想过要去接触那个圈子，他会努力去当一个丈夫，一个父亲。
但也仅是如此。
而病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想过了，本就是害人的事，如今的他拖着这样的身体，更不能去拖累别人。
现在沈文安提起来，他突然想起，终究有些遗憾，神情中便有些落寞。
沈文安见了，便觉得自己猜对了，心里有些着急，又觉得有些无能为力。
他喜欢刘唐，却是没有办法给他一个孩子的。
觉得好些了，刘唐站起来说：“走吧。”
他走在前面，步伐却很慢，甚至有些艰难的样子。沈文安心中奇怪，跟上去问他：“是腿疼吗？要不我们打车回去吧，早点回去休息。”
刘唐停住脚步，身体有些僵硬，直到看到沈文安疑惑的目光，才点头说：“恩。”
沈文安听了，走到马路边拦车。
刘唐站在他身后不远的位置，一手扶着路灯，才勉强支撑起身子。
“刘哥，”沈文安拦到车，喊刘唐的名字，却半天没听到动静，有些奇怪的转头看过来，见刘唐站在路灯下一动不动的，走过来问，“刘哥，怎么了？”
此时华灯初上，暖色的光落在刘唐脸上，暴露出他隐忍的表情，沈文安有些惊讶：“刘哥？”
刘唐抓着路灯的手指已经泛白，嘴唇抿得紧紧的，直到司机等得不耐烦了，大声问：“走不走咯！”
刘唐低着头，嘴唇动了动，终于出声：“我身上疼，你扶我一下。”
沈文安虽觉奇怪，却并没有多问，伸手扶着刘唐往计程车走去。
刘唐腿疼得厉害，几近走不了路，只能将大半重量压在沈文安身上，这样一来，他们俩便挨得十分近了，鼻息间尽是沈文安的味道，再加上身体的疼痛，压得刘唐快要喘不过气来。
幸好这段路并不长，钻进计程车里，刘唐坐在外边，沈文安见他没有让开的意思，只好坐到副驾驶坐上。
车里并没有开灯，光线很暗，刘唐咬着牙看着映在车窗上的自己，眼中是压抑不住的火光。
你真是可悲！
刘唐在心里对自己说。
第五章
刘唐是被沈文安抱下车的。
他不大能接受公主抱，可身上疼得厉害，也只能忍了。直到躺在床上，他仍觉得十分窘迫，抿着唇一言不发。
房间里窗帘拉的严严实实的，只开了壁灯，光线有些暗。
沈文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看到刘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就拉了张椅子坐过去，也不说话，只是盯着人看着。
他的目光里有探究，有心疼，而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刘唐想看到的，他偏过头，低声说：“你走吧！”
他的语气虽然平静，但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却很明显，沈文安听了，更是不肯动。他感觉得到，刘唐并不是真的一无所衷，但他现在一旦踏出这栋房子，再想走进刘唐的心，恐怕难了。
而且，他实在是不放心刘唐。
刘唐也不知想了些什么，脸色几经变幻，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凶狠，抓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就往沈文安身上扔了过去：“我让你走你没听到吗！你以为自己算什么？凭什么做出这样一副样子，我还不用你可怜！”
他重重的喘着气，似乎是气狠了，脸色却是惨白的，眼角却有些发红，眼中隐隐的似乎有泪光。
沈文安瞧着，原本因为他的话而生的气也消了下去，他虽不知道刘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也猜的到恐怕不大好，此刻见他红了眼睛，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他伸手摸着刘唐的头发，感觉到手底下的人身子一僵，似乎想要躲闪，却又停住不动了。他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口气越发软和下来：“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你这样，我也是难过的，也许在你心里，我不过是个刚认识的陌生人，你连名字都不肯让我知道，但在我心里并不是这样的，我喜欢你，也并不是玩笑。”
他这话说得刘唐的心动了一动，心里再多发泄的话对着他也说不出口了，只是将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半张脸，缓缓闭上眼睛。
他不再竖着刺，沈文安心里便高兴了起来，摸着他的头发，只觉得手底下软软的，让他舍不得放手。
他在刘唐房间里待了很久，刘唐躺在床上，身上仍是疼的，不过比刚才那一阵是要好一些了，也坐得起来了，从包里翻出衣服就要洗澡。
沈文安觉着自己是没有什么不要脸的想法的，可怕他一下子又动不了了，心里放不下，便稳稳的坐着，还说：“行，有事你叫我。”
刘唐步子慢，这会儿刚走到浴室门口，手还撑着墙，听见这话转过头来冷笑：“我能有什么事！”
不过到底是没就沈文安厚着脸皮留在这里说什么，进了浴室锁上门放水洗澡。
男人洗澡都不慢，就算刘唐动作慢点，十来分钟也洗好了。他不太放心酒店的毛巾，因此自己带了洗漱用品过来，洗完了澡换上自己带来的衣服，t恤加休闲短裤。
头发用吹风机吹得半干，一只手拨弄着，一开门听见播报新闻的声音，转过身就看到沈文安坐在床上，眼也不眨的看着电视。
这样的场景，真让刘唐有种错觉……
刘唐甩甩头，将心底那些心思抛到脑后，面无表情的说：“你怎么还在！”
这话实在是不大好听的，也就沈文安不和他计较，见他出来脸上就带了笑：“洗好了？饿不饿？想吃什么什么我给你带。”
他那一脸的的宠溺哟，让刘唐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可就这么吞下去又难受，憋了半天只说：“我不……”
话音未落，肚子一响，面上不由得有些尴尬。
“还是吃点的，现在还早，就算不饿，晚上要是饿了也难受，”沈文安知道他不好意思，便笑着给他递台阶。
“好吧，随便带碗炒饭就行了，”刘唐坐到床的另一边，低着头用手捣鼓着头发。
“行，那我出去了，”沈文安说，走到刘唐跟前，低头看着他的头顶，有两个发旋，头发顺着发旋搭在头顶，随着他的手指动着。
看到沈文安停在自己跟前，刘唐仰头，疑惑的看着他：“嗯？”
他年纪不小了，以前总抹上许多头油，梳着大背头，怎样看着成熟就怎么弄。前段时间才去弄了现在这样显年轻的发型，不过平日里总是严肃了些，看着倒不怎么小。
只是此时他刚洗完澡，许是热气一蒸，也可能是心情不再那么压抑，脸色好了许多，眼睛湿润润的的，看起来像是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孩，有些青涩。
沈文安咽了下口水，想起自己穿的裤子，连忙侧过身。
但还是晚了。
刘唐一低头就看到他那里略鼓，其实并不如何厉害，只是他穿的裤子不松不紧，虽不至于绷着，却也没法遮掩。一有了反应，正对着刘唐，就是他不想看也得看到了。
“……”
刘唐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做何反应了，要说生气吧，他其实并不如何生气的，但高兴肯定也没有，只好一言不发。
“我先回去了，”沈文安声音有些发紧，脸色微红，跟被追赶似的，火急火燎的跑了。
刘唐本来不打算笑的，可这会儿看他这样，又有些忍不住了。他躺在床上肆无忌惮的笑了会儿，可渐渐的，脸上的笑容就淡了。
他脑子里全是沈文安刚才的样子，刘唐觉得自己都快有反应了。
但这只是他脑子里的幻想罢了，将手放上去，手下的触感仍是软的。
刘唐秉着呼吸，发了狠，一只手从裤子里钻进去，弄了起来。
沈文安心里惦记着刘唐，便找了家餐厅，炒了两个菜，又想起刘唐想吃炒饭，于是又叫人炒了碗炒饭，回酒店前又去买了两斤葡萄一个柚子。
站在刘唐房间门口时，他还深吸了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才敲门。
等了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
门一开沈文安就发觉了，虽然衣服没换，但裤子却换成了长裤。
“我炒了两个菜，给你买的鸡蛋肉丝炒饭，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吃辣的，就没让放辣椒，”沈文安说着提着东西进来了，将袋子放在茶几上，一一打开。
刘唐抽出筷子掰开，递给沈文安，说：“谢谢。”
“不用，都是小事，”沈文安说着看了刘唐一眼，他脸色淡淡的，瞧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但沈文安到底是松了口气。
他心里清楚，自己刚才那事，做得挺不地道的，虽然……那也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
刘唐吃了两口炒饭，味道一般，说不上好坏，土豆丝倒是炒的挺不错的，酸辣适中，他就多吃了几口。
他嚼着菜，样子依旧斯斯文文的，声音也不高不低：“我叫刘唐，唐宋的唐。”
“嗯？”沈文安疑惑的看他一眼，突然想起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连忙解释说，“我那话就是说说，你别在意，我没什么意思的。”
“我知道，”刘唐笑了笑，“就是和你说一下。”
刘唐性子虽然不多暴烈，却还是头一次这么温和的和他说话，沈文安脸上的笑容便掩不住了，乐呵呵的说：“我记着了。”
这顿饭虽然简单，但沈文安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吃货的最好吃的一顿饭。
吃完了，他仍然乐呵呵的，刘唐见他那样，也没办法，收拾东西扔进垃圾桶，坐在一边剥柚子。
他挺喜欢这样的水果的，柚子、橙子、桔子一类的，他都喜欢吃。
他剥着柚子的时候，沈文安终于动了，凑过来看着他的动作，又伸手来帮他。
不知不觉间他们之间的气氛松快了许多。
沈文安买的是红心柚，里面是红瓤的，水分足，味道也甜。他们俩边吃柚子边说话，话题仍是从柚子扯起来的，说着说着就跑偏了：“就是我们宿舍楼下没卖水果的，每次都得去外边买，我有时候都懒得动。”
“那到看不出来，”刘唐笑着说，沈文安并不是瘦高的，身上有点肌肉，明显是经常锻炼的。
于是沈文安就顺杆爬了：“那是，我还是挺勤快的。”
“刚说自己懒这会儿又夸你勤快？”刘唐忍着笑，“多大脸？”
“我脸是挺大的，”沈文安恍若未觉，“我这块头，头小脸小了不好看，还是我现在这样帅点是吧！”
“……”刘唐真是无语了，一脸鄙视的看着他。
“你别不信啊！我以前逛街的时候还有人让我去当模特呢！”沈文安见他一脸不信，说道。
他自觉不是个自大的人，可他这几句话说下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对。
刘唐倒是来了兴致：“那你为什么没去？”
“我怎么知道他是真的假的，”沈文安说，“而且我也没打算进那个圈子。”
“这样啊！”刘唐点头，神情略有些可惜，“我以前倒是想过当明星，还跑去参加过选秀，可惜被刷下来了。”
“为什么呀？”沈文安有点惊讶，在他看来，刘唐哪里都是好的。
刘唐颇为遗憾的说：“我翘课被我妈知道了，训了我一个下午，后来一百强比赛那天，我发烧嗓子哑了，唱不出来。”
那时候他正是高三关键的时候，还翘课偷偷报了名，他妈知道了差点急死了，劝他也不听，恨不得抽他一顿，到底是松口了，却没想到比赛那天他病了，才算是松了口气。
刘唐这辈子，也就叛逆了那么一回，却没有好结果。不过那也只是一时冲动，后来一头扎进题海里，高考之后对这件事到没什么感觉了。
他其实并不是多话的人，不过和沈文安说话挺舒服，便跟倒豆子似的，说了许多往事。
第六章：
第二天刘唐起晚了，睁开眼就是十点多，想到今天的安排，他连忙爬起来，洗漱后正准备出门，想起了沈文安，于是给他去了个电话。
那串号码他并没有存下来，但他知道那是沈文安的号码，虽然只看过一眼。
沈文安过来时还带了早餐，边进门边说：“我刚醒，出去吃了点东西，正准备来叫你就接到了你的电话。”
“我睡过头了，”刘唐打开早餐的袋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没事，你吃完早餐我们出发，估计十一点之前就能到熊猫基地，”沈文安坐在一边看着刘唐吃东西，“其实没多少可看的，看看熊猫，很快的。”
“嗯，”刘唐点头，知道赶时间，三两口解决了早餐，拿起背包下去。
今天是在成都的最后一天，因此他下楼后第一件事就是去退房，沈文安亦是如此。
出门时刘唐发现沈文安只背了个包，行李箱不见了，便有些奇怪。
“我回了家一趟，跟我妈说还在外面玩两天，我妈气的差点没抽我，”沈文安笑嘻嘻的说。
刘唐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嘴唇动了动：“你没必要这样。”
“我想这样，”沈文安看着刘唐说。
刘唐偏过头，看着前方，阳光很好，对面楼的墙面看着都白了些。
成都市区的景点比较集中，离得都并不很远，如沈文安所说，他们到的时候还不到十一点。
买了票进去，看到熊猫之前刘唐还是有点兴奋的。
他不是没见过熊猫，毕竟是国宝，电视里还是看过的，生活中却还是头一次，这可不是去动物园就能看到的。
不过当他真的看到的时候，又觉得好像和电视上没什么区别，心情还是挺平静的。
他和沈文安说了，沈文安听得大笑：“确实差不多，毕竟电视里也是真的，就算现在也不能实体接触。”
虽说如此，刘唐还是觉得特意来这一趟挺值的，虽说不能动手摸，但回想起来也是一段美好的记忆。
只是熊猫是真挺懒的，他们看了没一会儿，熊猫就挨个窝成一团睡觉了。
他们在熊猫基地又逛了一会，出去时才刚过十二点。
刘唐是计划下午去乐山的，只是此时多了沈文安，他便问了下他的意见，而沈文安的意见是没有意见。
刘唐无奈，便决定去车站坐车。
只是去车站的时候，刘唐闻到路上飘着的火锅香味，停住了脚步。
四川的火锅是有名的，而成都街头到处都是火锅店，街上永远飘着火锅的香味，十分诱人。
刘唐之前就闻到了，也打算尝尝，只是前面两天因为种种原因没成，这会儿馋虫又被勾起来，他便停住了脚步，眼睛发亮的看着沈文安：“去吃火锅吧！”
沈文安自然是无条件赞成的。
于是半个小时后，原本该前往乐山的两人坐在了火锅店里。火锅店里的香味更加浓郁，刘唐本来不饿也有点饿了。
“要什么锅？你能不能吃辣？”沈文安拿着菜单问。
刘唐探头过去看了下：“鸳鸯锅吧。”
他吃火锅其实并不多，一般都是聚会的时候，他本身肠胃不大好，因此虽然喜欢辣的，却不能多吃。只是来了成都，没吃一次火锅，总觉得可惜。
沈文安并没有什么意见，勾了锅底，将菜单递给刘唐，让他划自己喜欢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