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的气喘吁吁,“我爸爷说是急事,让你赶紧到我屋里来。”
迟疑两秒钟。
不舍的把位置交给别人,“你们耍,我有事先走了。好好把他杀两把。”
等我和老头返回走到敬老院时,外祖父正在坡上眺望,看我们来了,拄着拐棍撵下来。
老头和外祖父年龄一般大,但外祖父看起来特别沧桑,腰背佝偻,胡子一把长,拄着拐杖走路颤颤巍巍。
“蛋娃,你不下来了,你往回走,我就来了。”老头朝坡上喊道。
哎,蛋娃是谁?这才知道,蛋娃是外祖父的小名。之后我老是在外祖父前叫蛋娃,气的外祖父老是骂道,“小挨球滴,学好的不行,学坏咋这么快?”
天色已经暗下,家家炕眼门燃起浓浓青烟。
外婆家挤满人,大舅和几个表舅都来家里看望姨妈,屋内七嘴八舌说什么都有。三外公也拄着拐杖,弯着腰蹒跚而来。
我们路过三外公家门口时,他刚好出来。看见同行的赵海龙,语气略涩,对外祖父小声说道,“伯伯,你咋把他请来了?”仿佛对老头有很大意见。
外祖父接过三外公递过来的烟卷,“只要能救我孙女,管他谁是谁。”这句话相当霸气。
老头年龄可比三外公大的多,他并没有理会三外公,拽着我超过三外公和外祖父,先到达外婆家。
三外公还在后面喊叫,“云逸,你回来。”
我回头看了一眼,老头却没有松手的意思,拉着我向前走去。
三外公有些急眼,“嗨,伯伯,他这是什么意思?”
“咱们哪还有什么时间扯这些,快跟我回去看看红梅吧。”
外婆家院子前,种着四棵大柳树,柳树足足需要两个人合围,晚上老远看起来,仿佛四个巨人一般,外婆家经常把牛栓在这里。
外婆家的大黄在外面浪够了,回到家院门并没有进窝,而是做出挑衅的姿态,冲着院子里不紧不慢的吼着。
老头走到柳树前突然停下,“紧咬人,慢咬神,不紧不慢咬鬼魂,云逸,我们进不去,门口守了一个,先等一会儿。”
院灯开着,飞蛾在灯下拼命撞着灯泡,砰砰作响,几条壁虎顺着砖头墙窜来窜去。可是,门口什么也没有,我不知道老头什么意思。
老头站在柳树下看了足足有三分钟,外祖父和三外公此刻也走到跟前。
外祖父记得冒汗,“我说海娃,你咋还站着看啥,我是让你帮忙的。”外祖父有些急了。
“老张在里面。”
说也奇怪,老头并没进屋,他是咋知道老张在里面?难道他有透视眼不成?
老头和老张不对付,不知为何,老头一直说老张是个庸医,他一点都看不上老张,看见老张就烦。
“老张来了就好,我进去看看。”三外公听老张来了,心里多少有了底,他可是我们乡的名医,村里人一有头疼脑热就找老张。
就当三外公正要进去时,老张刚刚出来,边走边说,“打了退烧针,应该问题不大,好好睡一觉就没啥问题。”
老张四十多一点,发型可以用一句很流行的谚语,两边铁丝网,中间足球场,一双皮凉鞋被他穿的完全变形,黑色污垢从里向外渗。
外祖父赶紧掏出香烟迎上去,“老张,留下来吃点饭再走。”
老张摆摆手,“吃啥饭,我得赶紧回去,今黑我值班。哦,叔,你不操心,红梅不要紧,看样子是着凉有点发烧,我打了一针,开了点药,好好睡一觉发一汗,没啥要紧。”
“那老张,不吃饭了抽根烟,哎,多亏你了,那你慢走。”三外公往出送了送。
到门口时,老张回头对外祖父笑道,“爷,我走了,你在屋里,天黑你再不送了。”走前,瞟了一眼老头。
我此刻心中充满疑惑,老头到底是怎么知道老张在里面?难道他看见老张去了我家,只是我没看见?
正胡思乱想时,外祖父低声问道,“海娃,这到底是咋回事?”
“咋回事?你家门口站着一个?屋内还有一个?今晚要是弄不走,恐怕凶多吉少。”
外祖父一皱眉头,整张脸如同干枯的树皮,“那咋能弄成这个样子。”
“是不是他婆送灵了?”
刚才外婆送灵,外祖父在窑洞,并不知情,转过来问我,“云逸,你婆是不是在屋里烧纸了?”
童言无忌,有啥说啥。“我婆烧了两张报纸,火太大,差点把天花板点着。”
外祖父立刻会意,“海娃,难不成是送灵没送走,闹大了?”
“谁说不是。这不是一般小鬼,普通人根本对付不了,他婆也真是,本来这两个怨气大着,现在再一送,火气更大,各个凶神恶煞,今天看来不带你家孙女走,是誓不罢休。”
“海娃,咱俩交情你可不敢胡说,我红梅咋可能招上这两只?”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咋招上的,那是后话,当务之急是把这两个东西降了,否则你孙女今晚恐怕难扛过去。”
三外公已经急了,朝外头喊道,“快来人,红梅又抽了。”
又听见大舅吼了一声,“永宏,你快把红梅嘴掐住,别让她咬舌头。”
顿时间,狂风大作,本来介于完全黑暗和肉眼可识别之间,这股风吹的所有东西都变的模糊,只能看见黑色的轮廓,令万物都变的诡异起来。
其实人的恐惧也正是这种状态,介于知与未知之间,是极为恐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