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那些恶意和贬损也自觉没趣起来,打一个人也要那个人觉得痛才爽快解气,要是对方一点感觉也没有,那打也是无用的,还白费力气。
学期结束的夜晚,许璟坐在客厅里,怅然若失。
充实的日子一过,那些从未离开,只是被暂时隐藏起来的情绪如影随行,避无可避,像一团棉花堵在呼吸道里,每一次,哪怕有一丁点类似愉悦正面的多巴胺冒出,那团东西就亟不可待地强烈跟钻揉搓,无论多少次,心痛窒息的感觉都一样强烈,像是要提醒她不该,也不配好好过下去。
更让许璟感到奇异的是,她过去竟从来没发现学习也可以轻松带来满足感和价值感。
当她面对一堆烂摊子要处理时,需要做的是创造、产出内容以及想法。
而学习不同,那些书本和知识就摆在那里,只需摄入和吸收,并且回报率极高。
唐曼华半夜起来上厕所,看见隐在黑暗里的许璟,吓了一跳。
“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坐在这里吓唬谁?”
许璟低了低原本靠在立塌上的脑袋,“我睡不着。”
唐曼华轻轻叹了叹气,从卫生间出来,她没有继续回房睡觉,而是坐在了许璟旁边。
这一段日子,她总是歇斯底里,无数次哭诉上天的不公和倒霉的命运,过得失魂落魄,日日如鬼魅般游荡。
许璟从小就与母亲不亲近,唐曼华爱美也爱玩,以前就不愿囿于家里这个方寸之地,对她这个女儿更是不管不上心,美其名曰放养,实则就是不想被拖累。
无论是在许璟的记忆里,还是自许卫山过世后,这好像都是母女俩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只为说话。
路灯照进来的光线丝丝缕缕,混沌昏暗,使唐曼华的眼里平添几分柔和,就连人心里最软最细的地方也在这幽幽静静里无所遁形。
唐曼华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这段时间,其实一直是妈妈对不起你,我不会赚钱,也不会做家务,我明明是长辈,可我不能撑起这个家,反倒还要你来保护我。”
许璟习惯了母亲骄纵跋扈,不管年龄如何,她都是那个值得被宠爱呵护的人。
可她什么时候示过弱?即便是在最亲近的人面前,她也从来都高高在上,毫无破绽。
许璟泪如雨下,扑进唐曼华怀里泣不成声:“妈妈,你别这样说,是我不好,我还答应了爸爸要照顾你……”
唐曼华抚上许璟瘦削的脊背,“以后就剩咱们娘俩了,我们也要把日子过好。”
母亲的怀抱那么温热柔软,哪怕她活到了二十二岁,汲取能量的方式也总是那么容易就回到最原始的阶段。
许璟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抽抽搭搭,“妈妈,我好累……我真的好累,我可以放弃吗?”
“你要放弃什么?”
许璟止了哭,依然抽噎:“过普通平淡的生活我也可以很开心,我想放过自己,也放过璟山园,我和它都已经撑不下去了。”
唐曼华脸上的肌肉颤动抽搐,她惊惶地收回手:“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公司可是你爸爸的遗愿。”
许璟小声道:“可是我觉得爸爸最希望的,是我们俩能过得好。”
“不对,”唐曼华缓缓摇头,“那是他倾尽半生的心血,任何人都不会甘心。璟璟,每个人都是很不容易的,你不能遇到一点困难就退缩。”
*
许璟一直很避讳葬礼,甚至到了听见这两个字就会浑身发抖,呼吸困难的地步。
许卫山去世的第二天遗体被送到殡仪馆,许璟把火化后的骨灰坛子抱回了家。就连死亡证明书她也不敢拿去派出所注销户口,她恨透了这些必走的流程,连带着所有繁文缛节一并恨上。
似乎只要不送走,他就永远也不会走。
但那一晚,母女俩交谈到最后的结果,让葬礼被推上了日程。
除却残忍的送别,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在一个肃穆的场合,以不容抗拒之势,去讨要一些人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