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也不负众望,成绩原本能够稳上P大。可谁叫他出生在医门世家。所谓一入医门深似海,他被父亲强迫改了志愿,去T大学中医。
从那以后他开始一蹶不振。旷课、迟到是常有的事,期末倒是从不挂科,但门门分数永远稳在六十分左右,好像是故意挂着给谁看的。
家里人拿他没办法,不愿意学就是不愿意学。他本来就想着要这么着混到毕业,然后转行找个工作,你又能奈我何?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嘲地笑了笑。
在笑什么?薛白问他。
没、没什么。叶昭回过神来,可是师父,怎么保证就、救得回来?
不敢保证。薛白道,当时失血太多太快,那碗独参汤救不救得回来,我并没有太大把握。
他说的时候面上没有太多表情,叶昭瞧不出他心境。
所以才要刘县令必须先选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嗯。薛白抬眸正视叶昭,忽然语气严肃,郑重道:但是绶之你要记得,今日不管救不救得回来,都必须得救。
只要病人尚有一线生机,就必须全力以赴。责任所在,不容半点马虎。
叶昭:嗯。
察觉到他的紧张,薛白语气也松了松:不过你今日做得很好。多亏了你,我还要先谢过你。
叶昭脸上不易察觉地一红:老师说的什么话,应该的
薛白又补充道:第二剂是参附汤,巩固回阳之用。这两个方子你各去抄五十遍吧。
叶昭:啥?!
还没来得及争辩,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叶昭还在想着如何斗争才能免去这一百遍,薛白已经起身开了门。
刘县令站在门口,搓|着手客气地问:薛大夫,你方才要问我什么?
薛白倒是没有将人请进去,直接便开口了:不瞒大人,昨日午时给夫人看诊时夫人身体尚好,可夜晚突然临盆,毫无征兆地引发大出|血,薛某不甚明白。
刘县令顿住,随后又说:可是之前有郎中给夫人看过,说夫人胎位不正、胎儿太大,临盆时大失血是极有可能的。
薛白道:但薛某看来,尚不至于。
刘县令愣在当场:这、这
昨日我与弟子走后,是何人在照顾夫人?
刘县令思索片刻,道:是夫人的贴身丫鬟莹儿。
就是生产时也在场的那位?
正是。
薛白默然,抬手朝刘县令微微一礼,径直出门去了。叶昭看看刘县令,又看看薛白,最后跟了上去。
莹儿正守在夫人屋外,一双杏花眼哭得红肿,眼里好像依旧泪汪汪的,看着叫人怜悯。
一见薛白到了,莹儿赶忙让开路,以为他们要进去。谁料薛白在她面前站定,神色不甚缓和。
薛、薛大夫怎么又来了?夫人还未醒呢。
薛白并未回答,单刀直入问道:昨日我走后,夫人的药可都停了?
停、停了呀,薛大夫不是说都要停么
当真?语气有些隐怒。
当、当真呀。我总不能骗薛大夫呀!
小丫鬟本就眼泪汪汪,情急之下眼睛更红了,瞧着委屈巴巴。然而薛白依旧皱着眉头,言辞不减半分。
叶昭有些看不下去,想劝两句:老师,这
未等他说完,只听薛白又厉声道:那为何我方才诊脉时见夫人冷汗如雨,早已津|液大伤、身体虚弱严重?
我、我莹儿支支吾吾,神色也躲闪,半天说不出完整的解释。
而薛白的问题依旧步步紧逼:既然一直在照顾夫人的是你,你应当作何解释?
我、我
薛白再一次厉声呵斥:性命攸关,岂容你等儿戏?!
莹儿慌得突然跪了下来,颤声道:薛、薛神医我错了,是我错了!是夫人说近日大解有些不畅,我便给夫人熬了些粥
粥?
莹儿见他依旧不信,知道瞒不过了,心一狠将眼睛一闭:是之前大夫开的通肠的汤药,我便擅自熬来给夫人喝了!
听见这话,叶昭心中一紧这小丫头,竟然如此歹毒!
产妇最忌通肠泻下,尤其泻下大耗津|液,甚至可能直接导致早产滑胎。这应当是众人都知道的常识!
薛白道:你这又是为何?
莹儿没有说话,眼泪直往下掉。
薛白没再说话,刘县令却不知何时也赶到了,冲上去就扇了莹儿一个巴掌。
小贱人!你个小贱人!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莹儿啊了一声,捂着脸睁大眼看着出手的人。
贱婢!贱婢!刘县令又骂了两句,回手又是一个耳光。
薛白见状道:县令大人!有话说清楚再做惩罚便是,缘何出手殴打?
莹儿捂着半边脸,跪得端端正正,突然冷笑道:薛大夫不必管了,您是个好大夫,自然不会懂我们这些贱婢的。
刘县令继续骂道:你给我闭嘴!
莹儿望着他,慢慢道:我闭嘴,我闭嘴就是了。夫人是我下|药害的,是我想要谋杀主子。是我伤了老爷最疼爱的夫人。
刘县令骂她:你闭嘴!幸好夫人没出事,若是真出了人命,你担得起么?!
莹儿道:我自是担不起的。现下夫人没出事,可我还是担不起。既然老爷不打算放过我,莹儿死了便是了。
说罢,她突然爬起来,未及众人反应过来,就向墙上撞去
薛白和叶昭一惊,慌忙赶上去拦。可她跑得快,只听一声闷响,人已经撞到了墙上。
刘县令脸都白了,等三人赶过去时,莹儿血流了一地,已经没气了。血从头顶流下来,染红了原本俏|丽的小|脸。
人要是铁了心寻死,是拦不住的。
薛白紧抿了嘴唇未说话,半晌,抬手阖上莹儿那双片刻前尚且水灵灵的杏眼。
作者有话要说:
好好的姑娘咋就寻死觅活的。
姑娘为什么要害夫人和寻死先不解密了,大家可以先猜下。
小剧场还在路上(狗头)。
一人而系一世之安危者,必重其权而专任之;一物而系一人之生死者,当大其服而独用之。柯琴独参汤
第8章师弟
次日傍晚,依旧是两日前歇脚的破旧小茶馆,师徒二人坐着要了壶茶。小二客气地将茶端上来,又将杯子擦拭干净。叶昭往杯中倒满茶,推到薛白面前。
老师好些了么?
不碍事。薛白摇摇头,用袖子将左手拢得紧了些,但还是可以隐隐瞥见宽袖下那只苍白的手正在止不住地颤抖。
深秋已过半,寒冬将至。天气一冷,旧疾就又开始发作。
薛白喝了口茶,气色缓和了些。方才走到路上,叶昭看他脸色白得吓人,才提议再到茶馆歇歇。
他这几日观察到,薛白这个人,即便是再疲惫不堪的时候,都能将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一天一夜没睡,脸色明显已经不好了,可衣服上连个褶子都没瞧见;连日赶路,白靴上一点泥土都不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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