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葛又舀一勺带汤的黑木耳吃下,才和气笑道:“我还能有什么想吃的,你把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变着花样的做给我吃,把我活生生又养胖了一圈,到底是我有福气,赶上你长大学厨艺了,二哥对我可是羡慕得很呢……”落了话音,才继续舀出一块鸭肉吃着。
南姗掩唇笑道:“还是三哥好,梵哥儿就不领我的情,偏说我又让他吃胖了,明明就是他自己贪吃嘛,还老说我诱惑他。”
南葛将碗内的鸭子汤一饮而尽,举着空碗道:“再盛一碗。”候在屋角的大丫鬟春柳,忙上前接走碗,南葛瞅着已过了十一岁的妹妹,纤细窈窕,灵秀俏丽,不由道:“梵哥儿还小,尚不懂克制之道……不过,梵哥儿说的也不错,你把我们都养胖了,你自个却瘦了,倒显得愈发俊俏了些。”
萧国女子素以瘦为美,南姗轻轻眨了眨眼,笑道:“子肖父,女肖母嘛。”见南葛继续端碗喝汤,南姗又说了一小会闲话,便起身告辞,南葛是正在发奋读书的考生,稍说几句话放松放松还可,若是没完没了的聊起天,估摸老爹就又该说她手掌心痒痒了是不是。
与南葛一样,南家还有个已有秀才功名的考生南斐,自入了八月,南斐的亲妈叶氏便开始整日烟雾缭绕地烧香磕头,南琦三叔当然也很盼着儿子中举,但每次去正屋探望婆娘,几乎都要被熏出两眼泪花。
而南葛的亲妈温氏,虽平安产下双生子,可身子到底虚空不少,如今又还在月子中,极需精心细致的调养,自然没空焚香礼佛,南姗再次代劳之,当然,南姗明面上拜了佛,私底下也拜了一回穿越大神,敬了三碗酒,不知怎的,南姗觉着神比佛靠谱些。
桂花飘香之时,南葛和南斐双双出门应考,待考毕归来后,南葛的情绪略显焦躁,南斐也有点狂躁,南姗尤记得,想当年,她南屏大哥哥考秋闱之时,很淡定的出门考试,又很淡定的考试归来,接着还淡定地抱着她摘了一大篮子桂花,心态老好老好了。
等待的日子虽然难熬,却还是都熬了过去,几日后,桂榜张贴,天方破晓之时,南家便遣人去了发榜的布告栏处,待朝阳灿灿之际,南府管家带回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南葛中了,虽然名次略靠后,坏消息是南斐落了,压根没名次。
叶氏又被气哭了——为毛老南家祖坟冒青烟,光往二房那边冒呀,尼玛的,她大儿子早早就中了秀才,如今都考了三回秋闱,却还是没考过,二儿子让她更郁闷,到现在连个童生还没混上。
全京城的人士差不离都知晓,吏部尚书南大人才喜得了一对双生子,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第三个儿子又考中了举人,实可谓双喜临门,据有关人士透漏口风,连皇帝都忍不住说南瑾真是好福气,再据有关人士传出小道消息,皇帝说这话的时候,钱皇后和钱太子妃的脸色相当之难看,太子爷的神色比她俩还难看。
按理说南瑾双喜临门,实该好好热闹一番,但是,南瑾却十分之低调,儿子喜中举,他当没中举,只在府里简单摆了一回家宴,宴毕,继续将三子塞回书房苦读,迎接明年的春闱之战,媳妇生了稀罕的双生子,他提议到双满月之时再办满月酒,且只邀亲眷及近朋,噢,对了,南姗的两个新弟弟,大些的叫南离,小些的叫南果,如今都还是两团软绵绵的小家伙。
待到九月二十五这天,经过两个月悉心调养的温氏,脸色滋润的白里透红,两个奶娃娃也都长得秀气十足,裹在大红的锦绣襁褓中,被两个奶妈抱着站在一处,一模一样可爱的睡相,引得谁都想轻轻摸几把。
许多年都未曾参加过筵席的温流庆,这一回也破天荒的亲临,并带来一对成色极好的和田羊脂白玉雕成的如意佩,据南姗近些年识得不少好东西的眼光看,这一对如意玉佩绝对是超级好的货色,用价值连城形容亦不为过。
温流庆看着神采奕奕的孙女、两个健康可爱的外曾孙子,终于完全放下心来,他难得来一趟,逗玩好一会两只奶娃娃后,便挨着个的拉晚辈们问话,对南砚说的是:“砚哥儿这些年愈发稳重了,很好。”对南葛说的是:“葛儿这回考上了举人,也很好,再接再励。”南笙直接被忽略,俩人几乎都要天天见面的说。
轮到南姗之时,温流庆眸子轻扬,十分和善,笑眯眯道:“小姗姗,老祖宗已让人做了一张精巧的小弓,你预备什么时候来玩啊?”
因着南笙常要拉弓练箭,南姗某日兴致来潮,便也要试一试,结果她那点力气,连弓都拉不开,更别提开弓射箭了,温流庆知晓后,便道这有何难,咱们量身打造一张小弓便是……
南姗把目光投向老爹,很含蓄地申请:“爹爹说呢?”
南瑾知晓岳祖父的言外之意是,你可许久没让姗丫头来看望我老人家了……鉴于女儿最近几月的表现极好,南葛那般用功苦读,脸颊都还饱满有肉,南梵的体重虽然重新反弹,但是功课却大有进步,南瑾清咳一声,平静地对女儿道:“你自己决定方可。”于是,南姗笑盈盈道:“老祖宗,等我做好给您老的新鞋子,我就去。”
温流庆拍拍南姗的脑瓜子,表扬:“好个乖囡囡,那老祖宗等着,回头等你能射中箭靶时,老祖宗就带你去打猎。”然后将胖乎乎圆滚滚的南梵拉近怀里,语调和蔼道:“梵哥儿啊,你怎么又胖了这么许多?”
南梵幽怨的小目光瞟向南姗,眸子明亮剔透:“都怪姐姐,她近来老是下厨房做好吃的,还总让我尝味道,我……我忍不住就吃多了……”南梵嘟嘴轻怨懊恼的模样,直把温流庆逗得哈哈大笑,又与众人说了一会话,便脚下生风的大步离去,九十岁的老头子,风一样的来,又风一样的走,身子骨还是贼好贼好的。
双生子的满月酒过后,南府照常过日子,南毅还是常常会胡搅蛮缠,南老夫人也依旧护他很紧,南瑾沉默良久,某日对南珏道,再这样下去,南毅就会是新的南娆,永远不会懂事,永远不知道轻重,南珏其实也很头疼,要下定决心好好管教南毅,就要和老娘打擂台,再说,他白日要上衙门,哪来的闲工夫天天看着他。
三房时而也会鸡飞狗跳,据南姗观察,三十九岁的叶金枝女士,大概已进入更年期阶段,对着老公整日唠唠叨叨,被念叨烦了的南琦,只得找温顺体贴的小老婆调解心情,身心受到严重伤害的叶金枝女士,又开始整日哭哭啼啼,然后再找儿子儿媳撒气,对着大儿子便是一通捶打哭诉‘你个不中用的,别人考功名怎么就容易得跟捡西瓜似的,轮到你怎么就跟唐三藏西天取经一样难啊’,对着长媳就是一顿噼里啪啦的数落‘你嫁进门多久了,不说孙子了,连个孙女都没落下,你别跟我提你二伯母,人家起码旺夫,你旺了么!’,对着南敬就更没好气了‘你这个混账小子,一门心思就知道玩玩玩,老娘迟早被你气死!’,对着最小的女儿南妩,叶氏只能偃旗息鼓的叹气,才七岁多的小女娃,能懂个啥哟。
日子就这般悄然流转到元启二十年,二月春闱,南葛参考,却不幸落榜,叶氏忍不住说着风凉话安慰南葛:“咱们老南家不可能个个都是文曲星下凡,葛哥儿啊,你这回没中杏榜,还有下一回嘛,千万别灰心。”话倒还是能听,就是那说话的调调,怎么就那么阴阳怪气恁。
南葛默默皱眉——你哪知眼睛看到他灰心了!
南姗知道叶氏心里苦,老公只喜欢年轻漂亮的姑娘,大儿子总不能如她所愿金榜题名,大儿媳又总不给她生个孙子,小儿子又到了讨婆娘的年纪,还有两个既碍眼又讨厌的庶子,唉,是挺让人郁闷的处境,但把负能量传播的到处都是就不太地道了吧……南姗悄声对南葛道:“三哥哥,我前几日在侯府见着如敏姐姐了,她让我问你好呢。”南葛听了悄悄展眉。
人生四大喜,南葛虽未能金榜题名,很快要洞房花烛也是不错滴,再说,老爹又没训斥他,老妈也没咆哮他,还给他弄了个小吏的差事,以期让他边工作边读书,双双不误。
☆、第100章
四月芳菲的时节,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南葛娶回了自己的新娘子,与此同时,首度参加武考的南笙,顺利成为一名武童生,括弧补充,得的还是耀武扬威的第一名——叶氏又被气哭了,年年参加文考的南敬,这回又没考上童生。
一个月后,南葛携新婚妻子魏如敏,赴往与京城接壤的安庆府辖下的锦州,任当地州学的训导,锦州与京城的距离,驾车不到一日即可抵达,若是策马飞奔,也就是小半日的功夫,若南家派人去探望,会相当之方便。
南姗过十二岁生辰的前一天,正是南瑾老爹休沐的日子,按照从小到大的惯例,南瑾将闺女烙烧饼似往墙上一摁,比了比与去年生辰时的个高位置,才面无表情道:“嗯,个头又长高了不少。”
——难道她不往高处长、还能往低处降不成!南姗伸出鲜嫩洁白的右手掌,笑嘻嘻道:“爹爹,我的生辰贺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