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之后,潘氏笑着迎上前来:“王妃当真守诺,昨儿个说今日定会第一个到来,果然如此。”
“答应了老寿星的话,怎么着也不能食言呀,舅母,老祖宗在哪里呢?”南姗言语很客气道。
潘氏满面笑容地将南姗引向一处安静的小院,温声道:“因客到的时辰还早,老祖宗正在小花园闲逛呢,刚已使人给老祖宗传过话,想来正在等你过去叙话。”
人非仙灵,总有血脉衰竭的时候,温流庆虽是人间难得的高寿,到底也不是真的老神仙,这几年下来,温流庆已渐显衰败的老态,原来清濯静然的眸光,已染上不少浑暗污浊。
三月的天气,气候已十分和暖,温流庆双手负背,正站在一株灼灼灿放的桃树之前,因今日是老寿星之故,温流庆并未穿素日长着的银白长袍,而换上了一件暗红色绣寿纹的锦缎长袍。
挥退跟随的侍女,南姗轻步上前,悄然走到温流庆身后,正想踮起脚尖捂温流庆的眼睛,哪知,温流庆含笑的声音却扑哧响起:“多大的姑娘了,还给老祖宗玩猜猫猫的游戏。”
南姗悻悻地将脚后跟压回原地,迈步到温流庆身侧,笑语嫣然:“老祖宗的耳朵还是这么好使,我脚步明明都放这么轻了……”
温流庆从灼灼的桃花上移开目光,眼角轻扬:“脚步是放得够轻,可你头上这一堆簪环却响个没完。”
南姗一副恍然大悟状:“原来是这里露馅了呀。”
温流庆轻轻摇头失笑:“你这个鬼丫头,就会寻我老人家的开心。”
南姗伸手扶住温流庆的胳膊,笑嘻嘻道:“舅母说您在花园里已站了许久,我扶您老到屋里坐会儿好不好,若是老祖宗还想赏花,便叫人搬两把椅子过来,我陪老祖宗一块看。”
温流庆沉寂片刻,口气有些怅然道:“还是再看会儿花吧,”
南 姗唤人端来两把太师椅,挂着银红色的撒花椅搭,其上又摆一层松软的垫子,南姗这才扶温流庆坐下,自己也坐在一边,和温流庆笑语嫣嫣了许久,时而回味下自己 的童年糗事,时而又爆料一点老爹的囧事,时光飞梭,没多久,温玉玳舅舅便来请温流庆到正厅,说宾客已陆续来了。
百岁大寿,在萧国开朝以来,几乎闻所未闻,因这是温流庆最后一次过寿诞,遂陵安侯府大开筵席,预备一次热闹个够,密密麻麻的大红鞭炮足足放了小半个时辰,不知多少白花花的银子,就在连绵不绝的爆竹声中化为流水。
而早在温流庆寿诞前半个月,温玉玳已安排人在四方城门外,日日施粥舍米,且此行善行动还会再持续半个月,更引人关注的是,皇帝亲派皇长子也就是太子爷萧清斌、外加皇四子萧清裕一同携贺礼前来拜寿。
古代讲究男女七岁不同席,故男宾女眷要分开来接待,男客那边到底有多热闹,南姗不知晓,但女眷这边,几乎能来的达官贵眷,全部都能找到身影,满厅堂的珠光流动,衣香鬓影。
温府所有的女眷,上至老夫人级别的潘氏、邱氏和苗氏,中至夫人级别的王氏、柳氏、陶氏、魏氏,下至少夫人级别的赵氏、程氏、梅氏,均穿梭在一众女宾中间待客。
南姗也没闲着,公主王妃等皇室女眷,南姗便接手招待,南姗初嫁给萧清淮之时,萧国在世的尚有三名长公主,五年半过去后,静和大长公主已逝,容萱四长公主卧病在榻,情况已不大好,最小的柔嘉六长公主却还精神奕奕。
皇帝老爷如今共有六位公主,最大的皇长女太平公主已然二十六岁,而最小的皇六女小公主去年才出生,现在尚不满一岁,皇次女升平公主难产过世,只留下一个女儿,南姗需要招待的公主有皇长女、皇三女和皇四女,五公主年岁尚小,如今仍待字闺中。
至于王妃的级别,睿王妃又跟着睿王爷出去旅游了,如今并不在京城,太子妃已快临盆,自不可能前来,需要南姗打交道的也只有彭氏了。
除了皇亲,南姗也识得颇多公侯伯府和名门望族的女眷,南姗忽然间惊了一跳,若非温流庆大摆寿宴,南姗以前还真没意识到,她居然认识这么这么多人,虽然深交的并不多,但只要打个照面,她倒都认得。
女 眷在筵席上相交,除了叙旧和拉家常,更多的是搞相亲和爆八卦,南姗的三个小天使,都还是懵懂无知的小豆丁,现在自用不着以婆婆的眼光,给儿子挑选媳妇,与 她关系亲近些的小姑娘,要么小到压根尚不用考虑男婚女嫁,要么就是已说定了亲事,只待合适的日子一到,就行婚嫁大礼,也不用她操任何心。
于 是,南姗在瞅机摸空中,便溜到了君子兰姐姐身边,两人闲话不久,君子兰便悄声给南姗讲八卦,话说,南姗现在的生活,真的是蛮封闭哎,她除了打理府中庶务和 照顾孩子,其余的时间,大都是和萧清淮处着,晚上的黄金时档就不必说,这位哥们儿除了天天回家吃午饭,还常瞅机摸空跑回家瞧老婆,一边监察着春闱考场,一 边就能溜回家,知道此事的人纷纷表示醉了。
君子兰瞧了一眼远处的秦楚氏,才低声道:“我夫家姑姑的侄女,那个叫灵燕的姑娘,你还记得她吧。”君子兰所说的夫家姑姑,是永义候府如今的侯夫人莫梅氏。
莫灵燕?南姗点点头,表示还记得,她曾经还被这位姑娘当成‘假想情敌’来着,只是,很久都没有打过交道了,秦岳已娶了孙秋玲为正房夫人,自然不会再有莫灵燕什么事了,不过:“莫灵燕最后许给哪家了,我还不知道呢。”
君子兰的神情略微古怪,片刻后方悄声道:“她现在是个……寡妇。”
寡妇?南姗不由怔了一怔,不待南姗发表评论,君子兰的表情更为奇怪道:“这还不是她第一回守寡,她寡妇再嫁之后,第二个夫婿去年也没了。”
寡妇再嫁后的寡妇?南姗听得略瞠目结舌,但是更劲爆的还在后头,君子兰轻凑到南姗耳边,十分小声道:“莫灵燕的母亲不忍她年轻守寡,近来又纠缠上了你母舅家的舅母,想让莫灵燕给秦家二爷当……妾室。”
……天,这都什么跟什么。
君 子兰继续小声详细解说道:“莫灵燕嫁的第一户人家,是我姑姑好不容易才撮合成的,哪知,莫灵燕新婚不过三日,他那位夫婿就得了绞肠痧,不治而亡,莫灵燕不 愿守寡,就又回了莫家……她第二位夫婿,是她楚舅舅家的一位表兄,因为嫡妻病逝了,楚老爷顾着莫楚氏,便做主叫儿子续娶了莫灵燕,但是,成亲后才三个月, 她那位楚表兄忽然得了一种怪病,没多久也撒走走了。”
南姗直听得一愣一愣的,君子兰低咳一声后,接着道:“今年,莫灵燕的母亲便 找你秦家舅母商量,想让莫灵燕给秦家二爷当妾,说不计较名分,只求莫灵燕以后有个依靠,你秦家舅母……一口拒绝掉了,因为楚老爷儿子的葬礼上,楚夫人哭着 说莫灵燕克夫,说她克了别的男人还不算,连她的儿子也克死了……外甥女再亲,到底也亲不过亲生儿子呐。”
这个八卦情节爆得跌宕起伏,震得南姗半天都没回过神,君子兰瞧了一眼南姗的表情,又轻声叹气道:“如今,我夫家姑姑的嫂子,又整日在闹腾不休了。”
莫灵燕大概也是时运不济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