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烟略有失望,又问道:“那剩下三位已故的渡鸦呢?”
“除了琼珠,剩下二人是一对渡鸦夫妻。”苏青冥没有多加以赘述。
岚烟却如同听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一样,惊喜道:“影鸦内部也能成亲吗?”
苏青冥倏忽停了下来。
岚烟也不明所以地停下了脚步,转身却对上了他的目光。他原本如静水一般的双眼泛起了涟漪,让她沉沦又莫名慌张。
方才那话原是脱口而出的,但现在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就好像心中某个隐蔽角落里生长的一株小芽,在害怕强光的照耀一般。她深深地埋着头,恨不得埋到胸前。
“晋升成渡鸦就可以成亲了,但是你现在不行。”苏青冥的声音很缓,很稳,像是无风的海面,“将来的任务里,你也许要和目标行床笫之事,成亲对你会有害无益。”
“行床笫之事?”岚烟愣愣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大脑一片空白。
“是。毕竟你的目标已经不是贤王。那种事情,想你也有过经验了。不过不会让你去做平康坊那样的妓子,以后你还是细作。”
岚烟的眼睛睁得很大,像是凝固住了一动不动。
这话像卷刃的钝刀割在她的心上,一刀一刀,把她的心劈砍得血肉模糊。
心里那株脆嫩的小芽,骤然生长成满是尖刺的藤蔓,随着苏青冥的每一个音节,把她牢牢地缠了起来,盘根错节。倒刺深深地扎入,她只觉得疼得快要喘不过气。
被君雁初喂下盈月丹,被怀疑而伤得吐血,被河盗追杀至体力耗尽,那些时侯拼命隐忍住的情绪,此刻却尽数爆发了出来。她没有哭,泪水像是干涸了一般,抬起头看着他,眼底宛如死灰沉积,黯淡无光。
透过苏青冥,岚烟忽然注意到天际线上缓缓浮起的一轮满月。她不由地轻笑出声,笑声逐渐开始变得肆意狂妄,吸引了不少过路人的眼光。
苏青冥微微蹙眉,却听她戛然止住笑声,兀自说道:“你方才不是说,我修为长进很快吗。”
周围没有灵鹊在监视,故他没有选择打断,而是看她继续悠悠说道:“韩王世子给我喂了盈月丹。正是这个药提升了我的修为,不过它有个副作用。”
岚烟盯着他,尽管是笑着的,但是她的心布满裂痕,轻启丹唇道:“既然灵鹊一直都知道我的踪迹,你也应该知道我和韩王世子,和燕王都有过云雨之欢吧。”
苏青冥默然。切实知道的只有燕王,不过也能猜到和韩王世子之间有过的事情。
“那就是盈月丹的副作用,每当满月升起,我会功力尽失,极度渴望和男人交合。”岚烟微笑,展开双臂,红袖似血翩然飞舞,“怎么样?是不是够做一个细作了?”
苏青冥望着她良久,轻轻叹道:“别那么妄自菲薄,岚烟。”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侧过身望向天空,玉盘似的月亮已经升过了地平线,回首看着岚烟,她的气息有些紊乱,功力正飞快地流失着,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岚烟依然站在原地,像一株脆弱的小树杵着不动。
她难过得要命,先是后悔方才一时任性,就为了让苏青冥失态,说出那么多自暴自弃的话来。现在这最失态最难堪的人反而是自己。
再是想到自己那么多年,眼里一直都装着这个人。因为她是准备给贤王的细作,所以她什么都不敢想,什么都不敢说。
在君雁初身边,在尧风身边,还是常常会想到和他一起的那些事情,想着他会不会正在为自己担心。每次想到,就急着要回京城,好给他报个平安。
岚烟的心情像是海面上的一叶扁舟,在苏青冥对她冷漠时陡然滑下,又在苏青冥找到渭水河畔的自己时逐步上漂,更是在得知影鸦内部能成亲时跃至浪尖。
直到听到那句“别那么妄自菲薄”,她现在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岚烟低垂着头,尽管隔着一层垂纱,也不敢让他看到自己的脸。盈月丹的药效在心底翻滚,像是在撕烂她的衣服般,叫她觉得羞愧难当。
头上迟迟没有传来声音,苏青冥肯定已经发觉今天是望日,他却什么也没说。岚烟忍不下去了,想来宁可去屈身于尧风,都不愿意践踏自己的尊严在这里干站着。
她抬起头,正欲开口说要去燕王府,却被他猛地捉住了下巴,被迫正视着他。
“时岚烟。”苏青冥的眼中一片清明冷冽,“你听好了,我接下来做的事情,仅仅是因为三年前答应了琼珠要照顾你,绝不是因为别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