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来自武国公的眼线们如影随形,很快就跟上了她们两个。
“岚烟,其姝如何了?”棠千结背对着她,声音有一丝颤抖。
“傀儡蛊已解,现下眼睛已经复明了。”她最放不下的,果然还是其姝。
“这样啊。”棠千结慢慢转过身,对她挑眉笑了笑。这表情十分眼熟,一瞬间仿佛两人身在昌荣殿寝宫里,借着月光谈天说地。她又缓缓道:“你既然穷追不放,看来我只能杀了你了。”
强劲的杀气不断地涌出,她的身影陡然不见。岚烟发现她没在开玩笑,只能犹豫着摆出了防御的架势。
棠千结虽是渡鸦,但是她的气息大乱,刚刚被苏青冥的剑伤及经脉,功力散了一半。几枚银针从黑暗中飞来,带了凶煞内劲,泛出凌厉银光,直朝岚烟面门而来。
绫带婉如游龙,恰好挡下银针,悉悉索索落到地上。岚烟看着地上杂乱的针,棠千结不知是失了内力还是有意放过,这些针软绵无力,毫无夺命之势。
没有下一步的攻势,岚烟纵绫带护身,聚精会神地听着树林里的声音。
柳青色的身影陡然闪出,踏着空气疾速朝她飞来,棠千结竟然直接现出身,一转眼却又消失了。这是在迷惑视听,隐去踪迹,让她分辨不出位置。
岚烟没有再张望四周,而是做了冒险的举动。她闭上眼,念起静心诀。
就算轻功再好,再能匿住气息,正如尧风所做,凭借耳听也能捕捉到一丝声响。
棠千结从黑暗中倏忽现形,将剩余内力全部凝聚掌间,奋力朝她落去。
树叶纷纷摇晃,落下一地残枝败叶。她瞪大了眼,手与岚烟五指根根相抵,一时间二人内力平分秋色,她灌注内力的一击竟然被硬生生地接了下来!
岚烟背抵在树上,树干震晃不止,朝地面倾斜过一个角度才停下。她耳边轰鸣作响,浑身都在发麻,接下攻势的手臂已经抬不起来了。
然而,她的脑海里余下一道残响。那是方才交手的一瞬间,棠千结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所言:
替我报仇。
因为棠千结失血过多,被她挡下一击之后,经脉又断了几根。她再也站不起身,狼狈地倒在岚烟不远处,重重地喘着粗气。
岚烟从方才被震麻中慢慢获得了身体的支配权,举步维艰地挪步到棠千结身前,低头默然看着她。
她已经做好了觉悟,释然微笑。
岚烟眼里蓄满了泪水,她不是冷面修罗,她下不去这个手。
白衣从树林里缓缓现身,苏青冥手执开阳绕过岚烟,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棠千结。正欲挥剑,树林中一枚鸦羽破空而来,直直插在他们面前的树干上,威胁意味十足。
岚烟面如死灰地盯着鸦羽,这是武国公让她来动手的意思。
她朝苏青冥摊出发抖的手,他会意地将开阳移到上面。
方才那一拼她耗尽了体力,现在怎么都举不起这千钧之剑来。眼泪决堤涌出,岚烟真是恨透了自己的无能。
一只沉稳有力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苏青冥拿着她的手,慢慢举起开阳,朝下斩去。
岚烟合上了眼,随着眼泪浸湿衣领,温热粘腻的液体喷溅在了她的手上、胳膊上、衣服上。却有一个软软的东西骨碌碌地滚了出来,一路沾满血渍,最终停在了她脚边。
那是一只布老虎,针脚粗糙,模样滑稽,一看就知道是新手缝制,却足以见其用心。
山林中武国公的灵鹊撤退了,周遭重归寂静。
渭水河畔,琼珠的衣冠冢旁,又添置了一座新坟。
岚烟把那只布老虎放到刚刚挖出的土坑中,擦了擦汗,又把方才挖出来的土一点一点用铁锹填了回去。
土坑逐渐变成一个小小的土包,在岸上显得安静苍凉。
苏青冥等她夯实了坟包,便走上前,把新写上“棠千结之墓”的木牌插了上去。
“走吧。”这里的气氛太过沉重,连他都觉得难以忍受。
“等等。”岚烟出声止住他的脚步,从怀里取出一枝鲜红似血的新开海棠,放置在坟前,才依依不舍地道过别,两人一前一后往京城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