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烟的脑中登时涌现出很多画面,对了,他和自己明明是兄妹,却……
“你果然还在顾忌那层关系。”云岫一眼就看出来她在顾虑什么,犹疑许久,才缓缓开口,“若是我说,虽然我们名义上是兄妹,但实际并无血亲关系,你是不是就愿意抱我了?”
“什么?”岚烟脑中一片空白,反复品读自己听到的话。他刚刚在说什么,不是血亲?
云岫没有回答,他原本就是个不善于解释的人,何况这话说出来他就后悔了。他伸出手,强硬地把她揽到自己怀里。
当岚烟撞入他怀中时,忽然感受到足底有轻微的湿意。她低下头,有清透的水漫过了靴底。再向外环视而去,不知何时,清水已经覆盖住整片大地。
水面越涨越高,倒映出湛蓝清澈的天空,厚积的云雾不知何时已经消散,散成无心浮云悠悠流淌。
水天相连之处,一轮旭日浮出地平线,映出万里清辉。
四周无处可逃,岚烟一手拉起君雁初,捂住他的口鼻不让水呛入。水已经涌上她的脖颈,仍然没有停下的迹象。脚下倏地失去了支撑,她试图努力平衡着身体,一股莫名的无形之力缠住了她的足踝,似乎要把她往深不见底的水底拖去。
正在此时,有人替她拉住君雁初漂浮的身体,替她分担了重负。那是云岫,他又腾出一手,把她拥到自己怀里,不让她被水底的力量冲散。
足下有微弱的光芒升起,岚烟鼓足勇气看往水底,却惊而见到一片奇异瑰丽之景。
波流摇曳之中,入目的不是水底,而是另一片天空。
眼前景象太过奇特,以至于她一时忘了换气,直接开口想喊大哥。张口却传不出任何声音,反叫口腔中积存的空气化成气泡全部溜走,一张小脸顿时憋得通红。
云岫俯身靠近,轻轻贴上她的嘴唇,渡来一口气,与她共同分享呼吸。
施加在脚踝上的力量倏忽加剧,逐步蔓延到了全身,二人的身体都被倒转过来,变为头朝下、脚朝上,不可遏制地朝底部而去。
只见光芒更甚,直到头顶浮出了水面,接着是脸,身体……当他们又重新站在平地上时,积水如烟倏忽流尽,连带他们身上滴落的水珠一起,全都消失不见。
云岫缓慢松开她,深深地凝望她良久。随后他转过身体,一把扔下手中的君雁初,假装在环顾四周,其实唇角偷偷扬起了笑意,像是吃到蜜糖的孩子一般。
岚烟来不及关注他,她意识到幻境开始运转了。
和刚才一样,眼前是漫无边际的平地。但时间变为了黄昏,绚烂夕阳悬于天际,染得层云微醺,霞光满天。
“森罗万象,生于两仪……”她喃喃自语。想必是方才云岫强行抱她,才会导致幻境变换。天为地,地为天,阴阳倒转,若说方才那是幻境之阴,那这里就应该是阳了。
不对,现在她更关注别的。岚烟一把拽过身侧的人,急忙问道:“你说我们不是血亲,怎么回事?”
云岫思忖片刻,反正说都说了,索性就交代了:“这也是我和别的将军喝酒时,听他们说起来的。父亲,也就是武国公,当年征战回鹘凯旋而归,将你的母亲一同带回,那时她就有孕了,回府没多久就生了你。所以根据时间推算,你的出身饱受质疑,但父亲毕竟是大功臣,没有人敢说什么。”
“那不是他,能是谁?”
“你的母亲是回鹘求和送来的女子之一,你的父亲似乎是当时军中一位有名的谋士,后来身中流矢死在沙场上了。回京之后被追赠太常卿,论功勋应该比武国公更高,只不过为人风流,相好无数,终生未娶。”
“既然和武国公没关系,他为什么要带我母亲回来,还娶她为妾,说我是他的子嗣?”
“这个……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在皇上起义之前,你的父亲和武国公都是皇上的幕僚,而且和皇上从小相识。只不过武国公和你的父亲意见相左,常常会起争执。”
云岫神色认真,而且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全然不像在说笑。岚烟的脑子里有闪电劈过,她的生父竟然不是武国公,而是另有他人。听他的意思,似乎还是个一夜风流的产物。
然而这倒也说得通了,她和武国公长得不像,一开始还以为是由于生母是回鹘人。但她不明白生父到底和武国公有什么仇,以至于武国公要把她母亲千里迢迢带回来,再把她毒死,又把自己送到影鸦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去。
而且如果自己生父相好无数,又为什么偏偏是自己母亲?
岚烟被震惊得一时半刻也缓不过神,好久才消化这件事。若说更愿意接受哪个说法,她也说不准。但一路走到现在,她倒是从来没倚靠过出身,都是凭自己的打拼。这样想来,好像怎样都无所谓。
身下的沙子缓慢流动起来,幻境不容她继续多想,开始了运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