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未落,舒瑜瞳孔蓦地紧缩一下,狠狠拧住她纤细的脖颈,厉色道:“你怎么知道我那时在东宫,谁告诉你的?”
他情绪一时激动,看到她肩上雪白纱布渗出血色,才惊而放开。岚烟缓过呼吸,冷森笑道:“这才是你真实的模样吧,豫王殿下。你放心,知情那二人已经死了,此事到我为止。”
舒瑜冷静下来,缓了语气解释:“太子那事不是我干的,当时有人假借太子名义传话给我,请我去东宫一聚。我在东都呆了太久,明知有蹊跷还是去了,结果看到太子被害,才知道是有人想嫁祸我。但我明明将行程隐藏得很严,不可能有人泄露,是谁告诉你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岚烟寒声道,“我不会再信你了,豫王殿下。”
舒瑜眉头紧皱,抿唇良久,凉凉笑道:“不再信我?那我就告诉你一事,昨夜搜船,贤王和他旁边那个女子死了还要死在一起,本王看了不顺眼,全让人丢到水里喂鱼去了,你信是不信?”
李合听得眉毛狂抖,那两人现下停灵在都督府后院呢,这话纯粹是为了激怒她。
果然,岚烟听了眼眶立时发红,若不是有侍卫及时拦着,她早就扑上来了:“你不是同意给他们留个全尸吗?你骗我!枉我一直那么相信你,我错看你了,我真是错看你了,豫王殿下!”
深呼吸几下,她咬牙道:“道不同不相与为谋。你这里,我没必要待了。”
舒瑜没有看她离开时决绝的背影,背过身缓步走到案前,便如凝住般不动。
木门打开又砰地一声重重关上,带了十足怨恨,两侧婢女深深埋头不敢做声。
他低头盯着案几沉思,直到关门巨响的余音被窗外响起的一声惊雷替代,瓢泼大雨骤然落下,激起细密水雾,衬得他宛如水墨画中人一般静立。
像是要回应这场骤雨般,安静许久的舒瑜忽然发作,将案上堆起的画卷全数扫落在地,连带墨砚笔架一起,泼了个满地狼藉。
房里仆婢全都被他此举吓到,齐刷刷跪了一片:“豫王殿下息怒!”
舒瑜又狠狠砸了一下空荡荡的书案,秀丽五官因怒意几近扭曲,最终还是一言未发。
这动静不小,连没练过武的人都能听见,别说没走多久的岚烟了。李合辅佐他多年,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怔愣半刻,没去抢救地上那堆画,先上前问道:“时小姐没带伞,还负了伤。属下现在去追时小姐,应是还来得及。”
“不必了,本王不后悔,让她去吧。”发泄过后,舒瑜话语中是藏不住的失魂落魄,又重复道,“大局为重,本王不后悔。”
屋漏偏逢连夜雨,岚烟没带伞,浇了个浑身湿透,视野被水晕成模糊一片,渗血的肩膀又隐隐作痛起来。乒铃乓啷的声音被她抛在脑后,她擦了擦眼睛,很快又有水积起,索性漫无目的地凭感觉向前走。
路过的人都以异样目光打量她,几个贵族女子见她这副狼狈模样,甚至毫不遮掩地嗤笑出声,嫌弃退开她好几尺距离。
糟透了,真是糟透了。她只想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好好洗个热水澡,检查一下伤口就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再往前就要跌进池子里了。”促狭笑意从身侧传来,生生刹住她的脚步。她擦干眼睛,面前果真是一眼无垠的莲花池。
一方庇荫遮在上方,岚烟顿时泄了气说道:“我是落汤鸡,就别可怜我了。”
“起码先把你的鸡翅重新包扎好吧。”君雁初一手执伞,将大半伞面撑过她头顶,笑盈盈地接过话,“要故地重游吗?”
雨点滑过丝绸竹伞,汇流成溪,在她面前连成一片水幕。
“芳菲和小扁都死了。”岚烟没有回头。
“你记得他们就好。”
“走吧。”
一人一鸡就这样正大光明地走出都督府,一路无人阻拦。
等坐上马车,岚烟沉沉靠在坐垫上,车帘合拢仿佛隔出另一片世界,有什么硬物忽然搁了一下她的后背。
她从腰间将那东西抽出,一眼即怔住。
君雁初侧目而望,语调上扬:“玉笛?”
确切的说,是子安那支玉笛。
她闭上眼回忆半晌,刚才来的马车上,舒瑜悄悄在她背后做了什么,原来如此。他大约是知道自己会留下同僚信物,以作存世之证,又不想直白说出,所以才以这种方式传递给她。
“故人遗物。”岚烟苦笑一声,“人都没了,还救什么。启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