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暖洋洋提醒着莉莉丝醒来,没有催促的紧张感,自然而然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埃温尔凝视她的微笑。可眨眼间,他便走远,留有一个模糊的轮廓,然后那个轮廓渐渐倒下。
这是假的,埃温尔不会这样看着她,都已经过去了。这是梦。
看不清,也无法呼吸。
「啊!」忽然坐起身,莉莉丝大口大口喘气,汗水从额头留下。
不知道哪里看来的,说是人类做的梦往往与现实相反。暴露痛楚,需要有挖掘伤口的勇气,以及数倍于此的忍耐力。毫无疑问,莉莉丝最害怕的无非就是埃温尔转身离去,只要他不离开,无论多难过她都愿意呆在他的身边,只要不要推开就好。就好。
时间是公平的,在某种意义上,从不为谁停留或许才是最平等的。
好像经历了漫长的混沌,睁开眼,周围晦暗不明,莉莉丝下意识从左侧的洞口望去。天空很暗,感到现在不过还是深夜,距离天亮应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这是现实?亦或是梦中梦……莉莉丝分不清。
「你记得我们是怎么睡去的么?」
「什么?」身边的清冷声音,有点熟悉。
「我在你之前一刻钟左右醒来,可我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我们应该在一起」简陋的稻草铺成的床铺上,凛抱着膝盖,忧郁布满苍白的脸孔之上。fúτǎχs.ℂом(futaxs.com)
「我们在……树林里等埃温尔」言语像是灌铅那般沉重,莉莉丝的记忆在这里停止「他来了吗?」
「来了,但又出去了。他说要联系小队B准备撤退,任务已经结束了」
「结束……你是说阿卜杜勒已经死了?」莉莉丝猛然抬头看向一旁的凛,眨着大眼睛询问。
「不知道,你别过来」有些不耐烦,凛转头不想面对呱噪的少女「撇开这些不谈,你不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吗?」
「我不在乎忘记什么,我只是来完成任务的,而现在终于能离开了」其实莉莉丝也有点惊讶自己对他激动万分的行为。对不熟的人,她肯定不会这么做,可为什么刚才这样她又觉得是情理之中呢?
「你们都醒了?」埃温尔弯着腰走入洞中。他先是看了莉莉丝一眼但很快的移开了视线走向凛。他把手放在凛的额头上而后又放在自己的额头上。测了测温度呼出一口气。
「退烧了,那我就放心了。直升机已经来了,我们现在只要等待就足够了」
他怎么会发烧的?莉莉丝思来想去不明白。
「那个小孩和她的母亲现在如何了?」没头没脑的,凛唇齿打颤忽然问道,他看起来还有些病态。
「……」
「什么小孩?」莉莉丝歪着头疑惑。
叁个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洞口里的寒冷气息又骤降了几分,就和洞外的暴风雪中心差不多的温度。
「冷的话就到我怀里来吧」
率先打破僵局的是埃温尔,他从后将凛包围在胸口,宽厚的背影完全把凛遮挡起来,就和梦里的背影一模一样。一种类似石头,硬质的寒冷就摊在眼前。逼得莉莉丝不得不直视这似梦非梦,无法掩饰的血淋淋现实。
取代被撕裂的伤口的,是名为「爱情」的存在,渐渐消失。
明明已经知道失去,可真的发生之后才发现,以往的日常其实是许多小小幸福所组成的。
自虐般无法移开视线,看着背影自己抱着自己,其实一个人也是能够取暖的。弓起的背脊,因为悲伤而感到羞耻,指甲吃进了紧紧握住的掌心。
踏出洞口,白茫茫的大地,寒风裹挟着雪花擦过脸庞,寒意刺骨。莉莉丝打了个冷颤抱紧自己,完全清醒了过来。
上天似乎不想给她过多的闲暇时间。
忽如其来的剧烈的爆炸声响彻四周,一时之间地动山摇,森林中已不似深夜,宛如白昼。
火顺势无休止蔓延,狂妄吞噬一切。
莉莉丝望着火焰,并没有感到惊慌。她觉得有人在身侧拉着她向外奔逃。淡淡看去,是焦急的脸孔和黑色的眼。凛似乎对着她大吼着什么,即使是这种情况,他还是保持着绝美的脸庞。
还真是羡慕。
在埃温尔的带领下每一步都像是预习过的,叁人丝毫不差的踏在不会有火流星降落的地方。
眼看就要离开森林,最后阻挡在他们面前的不是嗜人火焰而是一个小女孩。
举着比自己上半身还要大的枪械,她毫无迟疑得上了膛,将枪口对准了莉莉丝「你,犯了戒律中的淫乱罪。我在此必须处决你」
身侧的火焰不同于刚才的火焰,更猛烈,更灼热,仿佛不是想要燃烧什么而是想要冲垮什么。
她见过这个女孩,可是记忆中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由远及近,约莫有几十人的脚步声包围了他们。他们带着防毒面具武装得一丝不苟,清一色带着步枪,此刻的枪口正朝着火圈中的人。
「你们踏上了不属于自己的国度,想对我们的领袖不敬,罪无可恕。在此,我们作为上帝的代表将你们处决」其中的一个蒙面男人,铿锵有力。
随着男人的声音,「咔嚓」一声不远处的百年老树,在大火中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其往下压倒。倒塌的瞬间,一个影子冲了上去将站在靠前的凛一把带倒在地上。火焰擦着手臂,剐蹭出剧烈的火焰,灼烧着埃温尔的肉体,发出可怕的「滋滋」声。
「额……啊……」两人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呵呵,上天都要惩罚他们的同性之罪。他们不在乎你,现在只剩下你孤身一人,荡妇」女孩说着完全不符合脸孔的粗俗话语,狂笑着对着身边面具人喊道「杀了她!」
话音落下,无数枪口冒着火焰,向莉莉丝袭来。
「咳咳,莉莉丝!」不远处少年嘶哑着吼叫已经越来越远。
末日之前,她想过做很多事。比如不远万里回到早已没了联系的亲人,不存在爱人的身边。看上一场温馨的电影,听着留声机里的贝多芬音乐静静等待结局。这无疑是最美妙的最后的最后。
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原本已经认命般闭上眼的莉莉丝笑了起来,再次睁开时眼眸中倒影着赤红的颜色,比火更深。
一秒变得无限长,时间都快要静止。莉莉丝拔出隐藏在靴子侧面的匕首。化作一团影子,踏出一步的瞬间,离她最近的面具人,在根本无法招架也无力抵抗瞬间,发出被割喉的绝望呻吟。
她没有因此停留,左右手交换了匕首,一个瞬步来到另一侧的男人身边迅速切断他的大动脉。身体上下翻飞,无数子弹擦着脸庞,她动作行云流水,像是预判出每一颗子弹的轨迹那样闪避,那根本不像是人类应该有的速度。
被大树掩蔽着的埃温尔用身躯死死罩着凛,听见不远处的炮火声心如刀绞。右手无法动弹,鲜血淋漓将他整个右侧染成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