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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三爷在房里攻书要紧，安白氏缝补自家人衣裳，和帮忙缝补，都没有立即跟在安书兰后面。小半个时辰过后，安三爷把当天的功课结束，叫上妻子出去看视女儿。</p>
还没有到荷塘，就听到嬉笑声里夹着安书兰兴奋的尖叫声。</p>
再走几步，亭亭荷花之下看到三个人。</p>
一个是黑加福的奶妈，一个是袁乖宝的奶妈。她们两个在水里半露出身子，四只手互握，托着安书兰。</p>
安书兰小手刨着水，小脚拍打着水，格格笑个不停。</p>
安白氏见过戏水的人，清一色的是男子，裸露肩膀裸露手臂裸露小腿，出水后衣裳紧贴，整个身子都露出来。所以，她说不体面。</p>
但见到女儿雪白脚丫在碧水红荷之下，却怎么看怎么有趣。安书兰的兴奋把她感染，掩面轻笑，推一把丈夫：“快看她，玩的多开心。”</p>
“那是当然，所以我没依着你，让她来了。”安三爷目不转睛，把女儿夸了又夸：“她已经会戏了，奶妈们松手了，哎哎，起劲儿游啊，书兰，你游的好……”</p>
不说还好，说过安书兰分了心，回头看父母，忘记划水，小身子往下沉，“骨嘟嘟”一串水泡浮上来。</p>
安氏夫妻吓一跳跑到水边，见两个奶妈已捞起女儿，安书兰吐了水又咳了几声，笑眯眯地道：“我还要玩，父亲母亲，我去了。”</p>
“快点儿来啊。”粉红荷花下面露出黑加福的小面容：“我等着和你捉鱼去呢。”</p>
黑加福在水里游的自由自在，不亚于可爱的鱼儿。</p>
安书兰和奶妈们撵上她，往荷塘深处去了。</p>
安氏夫妻还呆呆看着，女儿不在，一水一荷也是好景致。又片刻，安三爷醒神，对妻子道：“你要玩，也可以去。这里游的是女眷。”</p>
手指远处：“姑太太在那里。”他说的是长公主，陈留郡王妃不在。</p>
安白氏恍然大悟：“是啊，这里游的是女眷。”对丈夫瞪眼：“我就说奇怪，姑太太刚才在近处，我正要同她打声招呼，她就远了。却原来，你走错了地方。”</p>
安三爷怔忡下，拔腿对着男人们笑语处狂奔。边跑，边捶自己脑袋：“女眷戏水，你怎么敢过去的？”</p>
安白氏见状有了好笑，想想丈夫开明的许她也下去玩，她却不会戏水，投桃报李的回一句：“天热，你也玩会儿吧。”</p>
“我不会啊。”安三爷回身摊一摊双手，再就直到男人戏耍的荷塘旁以前，没敢再回头。</p>
这个荷塘里，太子等人已经入水，镇南王陪着太上皇在树荫处说话。同站在这里的，除去四下里巡视的太监和护卫们，还有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子。</p>
大热的天气，别人的面上晒出红晕，而这个男子似常年没有血色，苍白的如一捧雪。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除去对太上皇的恭敬以外，也还是清冷。</p>
有陌生人在，安三爷本不敢过去，太上皇招手让他到身前，笑了笑：“这是苏先，哈哈，你们同是忠毅侯的亲家。”</p>
苏先对安三爷有了一丝暖意，安三爷张大嘴十分惊奇。</p>
他的亲家有哪些亲家，他应该了解，也就一一记在心里。</p>
急忙的打躬，急惊风的架势行了好些个礼。</p>
没有人撵他，他能站在这里听说话，面上涨的红通通，荣幸又一回把他包裹出里三层外三层。</p>
也就不敢乱插话，带着另外这三位打个嗝也值得恭维的神色，不管谁开口，就把这恭维送给他。</p>
太上皇见到苏先到来心中欢喜，同他说笑着：“我到这里，是玩耍的。你呢，差使不要了？你也跑出来游玩不成？”</p>
苏先笑道：“说您要游湖，这不，把我打发出来，给您当个划船拉纤的人。”</p>
太上皇心知肚明这是皇帝的一片孝心，但还是故意取笑：“我游湖不需要拉纤，倒是吃鱼鲜你赶上了。”</p>
“所以我快马加鞭的来，生怕您把我丢下。”苏先回的凑趣。</p>
太上皇发出一阵笑声，大家也陪着笑。笑到一半，眉头一紧，嘎然止住。</p>
对苏先上上下下的望着，面色不太好看。</p>
“你要跟着我玩，可以。只是不许比我装扮的好。”余恨犹在，对镇南王忿忿：“我花了大赏银，却便宜了你。”</p>
安三爷忍笑，敢情老太爷还记着呢。</p>
镇南王忍笑唯唯诺诺。</p>
苏先纳闷：“听上去是古记？”</p>
“不古，新鲜刚出来的。你们都比我年青，习武的钟点比我久，面相上精神比我多。我和你们走在一起，没眼力见儿的人就不再瞧我了。”太上皇揭了谜底，说完，对镇南王又斜睨一回。</p>
苏先也忍笑：“已经明白了，您别恼，等明儿再有小姑娘在，我把姑老爷先打跑，留下您一个人给她看。”</p>
太上皇明着还不肯承认，脸色往下一拉：“我哪有招惹小姑娘？我这把子年纪，带着孙子在身边，小姑娘哪里看得上我？”</p>
带着气呼呼，不想再说，说声戏水去，大热天的不用水靠，苏先侍候换了短打衣裳，陪着太上皇下水。</p>
镇南王为护驾为玩他也去了。安三爷去不了，在岸边上帮照看茶水。</p>
到晚上，又有本村的长者带着自家的新鲜瓜果来陪太上皇，慢慢说本地的风土人情给他听。</p>
“胖小爷在时，是要听这些话。老太爷到了，想来也喜欢。”</p>
山风清袅，把田地里的菜香无处不吹到。偶然的犬吠增添山野意趣。扬州是个繁华地，京中重点治理之地。花的心思多，居住在这里的人日子相对好过，回的话里也大多是颂扬。</p>
“老太爷，再吃一杯自家酿的酒，这日子太平，这酒也跟着厚，呵呵，说起来，跟以前一样的米加一样多的水，倒没有添上什么。”</p>
“是啊，这是日子太平的好处喽。”</p>
长者们跟太上皇差不多年纪，他们说的好日子尽出太上皇一朝。太上皇没酒也醉了，何况村酿本也不错。把夜风当下酒菜，畅谈家长里短，都是他要听爱听的话，当晚回房心情愉快，第二天也心情愉快，第三天也心情维持，镇南王对长公主道：“看来输给我的气已化没了。”</p>
长公主横眉怒目：“我这里还有气呢，我哪里不比你俊？那唱曲儿偏只相中你！”</p>
边说，边愤愤做着针指。</p>
“咦，这衣裳是我的？你倒有这么好，还往上绣花？”镇南王疑惑不解。</p>
长公主揪一根线头给他看：“哪里是绣花？我拔花儿呢。你衣裳上花本就不多，我再弄下来几个，包管以后出门去，别人相中的是我。”</p>
……</p>
住上半个月，东家不请就西家请，要么就是太上皇一行回请，晚晚听不完的本地新鲜。走的那一天，全村的人都来送行。</p>
长者们颤颤巍巍跪下：“胖小爷来这里，带出村里好几个秀才。老太爷来这里，给他们又讲了好些书。”</p>
太上皇含笑受了。</p>
不但赵先生给张学等人开课，太上皇一时性起，有一天也去讲了一章书。</p>
赵先生对同样道理的理解，还可能流于纸上谈兵，太上皇少年参政，一生的经验稍稍说上几句，可全是实践那种。</p>
张学等受益匪浅，安三爷也跟在里面学到很多。</p>
张学等每天欢欢喜喜回家去，对家里人说下一科必中，下一科就能进京见到胖小爷，那十分爱照顾人的贵人。村子里的人对太上皇感激不尽，公推长者们前来再道谢一番。</p>
船开后，太上皇唤来柳云若：“你都听到了？忠毅侯带元皓来到这里，教化了地方。咱们后面过来，教化上已晚他一步，但别的事情你给我用心办圆满。”</p>
柳云若知道他指什么，昂一昂头：“老太爷只管放心，咱们办的也不会差。”</p>
“那就好。”太上皇严肃地道：“我带队，可不能比忠毅侯带队差许多。”</p>
长公主琢磨下：“哥哥，您这是要把元皓压下去？”</p>
太上皇还是肃然：“难道你我却不如元皓？”</p>
长公主嘀咕：“跟坏蛋哥哥较真应当，跟元皓就不用比了吧。”</p>
……</p>
英敏从御书房里出来，天气也热是真的，自己都觉察满脑袋的火气，整个人在蒸笼上似的热腾腾。</p>
怒气把他烤成这模样，让他气的今天早早回寝宫，一道奏章也不想批，一个臣子也不想见。</p>
边走边甩手，满腹的怨气。</p>
朕勤政是为养官仓鼠吗？</p>
柳至说扬州的案子有内情，皇帝本着信任他而让再查，先没有定罪。本想等的是柳云若等官员们最新的奏章，却万万没有想到证据自己送上门。</p>
几个御史，几个官员，都是常在京中，没去过扬州一步，众口一词弹劾刑部办案不利，一件罪证确凿的案子耽误至今。明里暗里，认定刑部有收受贿赂的官员。</p>
他们没敢说柳至，但催促柳至亲自处置。</p>
柳至为什么不亲自处置，这是大案，交给别人也不合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