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罗其实是个很挑剔的崇尚完美的军人,他信奉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所以一路走来近乎有强迫症一样的逼迫自己不停思考,也逼迫手下人不断强化自己。
眼下的事情明显有些出乎他的预计,用手下适合野战的军人打一场城市巷战?在他眼里,手下这些人虽然也经历了许多训练和战斗,但是守备营的家伙只适合防守,骑兵校的家伙适合骑马冲刺,弩炮营的混蛋们向城内扔石头?那样会死多少人?
等斥候营的人回来?不确定的时间里会发生多少事情?耽搁到晚上可就被动了,那才是老罗更加难以容忍的。
“大人,大人,小的愿意给大人带路抓葛逻禄人,只求大人别杀城内的民户!”在老罗愣神思考的时候,伏在地上的甘海硬着胆子发出了声音。
甘海的声音虽然有些冒失,却一下子提醒了老罗——自己手下的战士不够专业,那些葛逻禄人也不是专业的,更何况还可以有带路党。
“甘大郎,起来说话,本将军与孛罗城的人无仇无怨,也不想多做杀戮。但是我的战士一旦进去,可分辨不出谁是敌人!”回过味的老罗】∷,稍一转念就想出了几个作战方案,嘴里说着话,他指着旁边兽栏里面对爬起来的甘海接着说道:“下面有多少你的同乡?不要胆小鬼,要能带路的!至少要能指明谁是葛逻禄人的。”
“是,是,大人!”甘海的脸上顿时少了凄惶,冲着兽栏里面张望了下,张口说道:“大人,下面的人有十二个应该是城内的,但是只有五个熟悉些,其他人都没有打过交道。”
“唔……无妨。”老罗诧异了一下,回过味来,反倒是觉得眼前这个甘海没有说谎,算是一个踏实的人,“甘大郎你下去说服他们,只要带路喊话足矣,本将军也不怕你们联合起来欺骗我,不过后果恐怕不是你们能够承受的,明白吗?”
“是是……将军大人,小的明白!”甘海连连许诺之下胆战心惊的在士兵的引导下忙碌去了。
老罗把目光转向身边程守如、奥尔基几个人,“城战不同于野战,有墙壁和房屋遮挡,算是敌暗我明,必须防备敌人的冷箭和偷袭,有城内的人帮我们会好许多,不是吗?”
“是,将主,不过,如果他们欺骗我们怎么办?”程守如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兽栏下说话的那几个人,显然他并不信任刚才的甘海所说的话。
“老程,你要知道,先前我说城内住户与我们无仇无怨,但是真若有人敌对,士兵们手中的刀子是木头做的不成?”老罗随口解说了一句。
“这……明白了,将主!”程守如顿时汗颜。
“明白就好!”老罗并不介意程守如的质疑,事实上话语说在明处,比之心中藏匿要好上太多,这也是程守如屡次犯错他都能容忍的原因,“老程你去调兵,要三千心思缜密稳重的好手!”
“是,将主!”显然这个城内剿敌的任务交给自己了,程守如大喜。
“将主,要不要调动骑兵过来?”待程守如去忙碌走开之后,奥尔基在一旁轻声问道。
“也好,调第三都和第四都的人,分别守住东北和西北的两个豁口,城内空间有限,不需要进城。如果有敌人冲出城,由他们负责追剿。”奥尔基的提醒很对,老罗随口就做了战略部署。
眼下这个孛罗城其实没有什么防御,甚至完整的大门都没有,只有东北、西北和正南三个出入的豁口,老罗所站的位置恰好是正南,透过南方的土墙豁口,几乎能一眼望尽城内虚实。虽然看着平安无事,但老罗却明白其中的险恶,那些低矮的土房还有墙垛后面没准就隐藏着葛逻禄人的埋伏,骑兵若是冒失的冲进去,只能成为葛逻禄弓手的箭靶。
稍后一会儿的功夫,程守如调动的三千守备营精锐在孛罗城正南不远的一处空场已经集合完毕,那个甘海更是说服了八个胆子稍大的孛罗城居民,站在了空场一边,至于命奥尔基去调派的骑兵已经提前到了预订位置守候。
面对可能藏匿在一个堆土小城内的千把人,搞出这样大的动静是不是有些夸张了点?
其实不然。
老罗这一路东来,表面上看比谁的胆子都大,用兵更是大开大合毫无顾忌,实际上因为本钱有限他却比谁都小心谨慎,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输不起更输不得。像孛罗城这样一个小地方,完全可以用人数优势取得胜利,老罗却不想因此结下没意义的仇怨,更不想因为一个小城就无谓的损失人手,所以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才是正途。
阴沟里翻船的家伙,往往都是失之于自大或狂妄,老罗比谁都懂得这个道理。
穿着一身没有清理干净血污的黑色盔甲的老罗登上空场边上的石碾盘上,扫视了下方甲胄齐全的一众兵士,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后,开始高声训话,“诸将士听令,吾身后是昔日大唐废弃的孛罗小城,昨日溃散的葛逻禄人一部逃入此地,你等的任务就是进去抓住他们或者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