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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节 路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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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离开银州直奔绥州的路途变得简单了起来。

作为领队人的罗开先,除了开始的一段路途,对贾仁和他的商队成员关注了下,之后便不再注意。

因为对罗开先来说,虽然时代不一样,但这种商人他见识得太多了。与后世游走各地的行商想比,这种行商除了衣着打扮之外没什么区别,除了贩卖日常用品作掩护,他们最大的利润点无一不是围绕战争需要的玩意儿打转,若说不同,只不过后世是飞机大炮枪械燃油,这个时代则是刀枪箭矢盔甲马匹罢了。

至少这个路上他没有发觉对方有什么值得他看重的地方,所以,他的精力更多的用在了查探周遭路过的环境上。

这个时代的无定河远比后世开阔,不过在这个冬日却没了平时的喧嚣,或湍急或平静的河面都被冻成了平坦的冰面,有性子活跃的战士曾试图在冰面上行走,却发现倔强的坐骑伙伴根本不愿意上去,而且有的地段冰面并不结实,隐约竟能看到冰面下的游鱼。

其实若不是考虑有些路段起伏过大,冬季的山路还是很好走的。

因为银州开设了榷场,虽然时间不长,还不到一年,但往来的行商却并不稀少——开设榷场对夏州等地的物资补给是个好处,对宋地的大家商人何尝不是新增了一个产品销售地?更何况往来的商家可以给赵宋的地方税吏增加更多收入,所以这条山路实际上也是一条商路。

仅仅大半年的时光,往来的商人就把这条破败的山路踩成了还算硬实的商路,虽说不是那种经过精心修缮的石板路,但在这个寒冷的季节,薄薄的积雪、碎石和枯草冻在了一起,更像是后世乡间的村镇级土路。

只不过没有后世人为栽种的行道树,也没有人刻意养护,路两旁能看到的,除了积雪没有遮盖住的岩石或松柏,就是低矮的灌木以及落光了叶子的不明树种……耕地是看不到的,远处更多的是从积雪中冒出的枯黄草梗,所以更看不到后世冬日那种因为缺少雨雪而被风卷起的漫天黄尘……所有这些都与后世完全不同,这令罗开先有些怅然若失。

后世作为绥州人,罗开先在年幼的时候,也经常和同伴钻山涉林,对北部半干旱的山峦不敢说了若指掌,却也是耳熟能详。

但是,在这个时代,除了偶尔地表露出的黄土层让他知道还是那片黄土高原,这方山水却与后世完全的不同。

山间的树木枯草告诉他,这个时代的气候并不像后世那么干旱;起伏的山峦告诉他,虽然这里还是绥州北部,却和他所熟知的那片天地完全不同……曾经经常游玩戏耍的将军台现在是个松柏茂密的小山,曾经的丘壑纵横如今虽称不上郁郁葱葱,却也能见到处处低矮灌木和落了叶子的山林,偶尔甚至还能看到从沟壑上方垂挂下去的冰枝——那分明是一挂溪流汇集成的小型瀑布……

尽管心中对这方土地的状态有过各种各样的猜想,真正走过之后所看到的景象还是有些超乎了罗开先的预想,若非太阳的方位还有地形的大体走势告诉他这是印象中的那片高原,恐怕他会错把这里当作同纬度的什么不明山地。

坐在马背上,因为不需要亲自指挥队伍的行进,所以可以放松了心情想一些没有边际的事情,而所有这些事情,都让罗开先的心情起伏不定,一时之间难有个明晰的脉络。

眼前的一切,对照脑海中关于后世一些已经开始淡化的印象,对比其中的差异,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触就变得尤为深刻。不同于之前途径的那些地方,眼前这片土地是他“曾经”最熟悉的地方,而它今后的千年将会上演什么样的风云变幻,罗开先这个错入时空的旅者远比这个时代的人清楚太多——如果他只是看着什么也不做的话。

最大的问题是,罗开先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做一个如同深山隐士般的旁观者,从绕过葱山的那一刻开始,他已经卷入了东方波澜难定的历史。

凝望着向着身后流动的与记忆不同的远山,罗开先头一次发现自己有些茫然,千年的光阴变幻,很多事情自有它发展的惯性,自己这样一个异类贸然闯入,又会产生什么样的变数?

在这千年的时间长河里,是终究无法撬动所谓历史的车轮变成一个不声不响的小水花,还是激荡起滔天巨浪?

如果只是前者,是否意味着千年的变迁是有人操纵的棋局?如果是后者,自己能否扼住这浪涛的涌动,使组成这浪涛的千万东方同族把握住自己族群的命运?

这一刻,无论罗某人再怎么自认是个现实的人,却也无法扼制自己心头起伏不定的念头。

这其实只是糅合了乡愁、思念、时空错位、自我期许以及自我怀疑等众多情绪汇集而成的思想碰撞,不至于让罗开先这样的家伙陷入错位与沉迷,甚至思索的同时,他免不了也要感叹一番,之前三十多年的经历也没有这两三年的复杂,只是这心头种种是没法与外人说的,至少暂时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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