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这年轻道人停下来,扭头看看四周:“那……我歇会儿?”
四周忙活的弟子为之绝倒,有人便起哄:“允星师叔,一语破天机啊!”
“这墩子重逾万斤,在山上搬来搬去的,谁不想歇?”
“两位师伯祖万万不能让他迷惑了!”
视一旁同门的怨气如无物,也不管两位师长如何,允星径自放下石墩,顺势坐在上面:
“既然师伯动问,弟子定然是有一说一,绝不保留。”
分明就是拉开了长篇大论的架势。
连山对这位掌教圣人的亲传弟子,着实也没办法,只能是将目光一扫,镇住周边那些被带坏了的“闲杂人等”,才颔首示意:
“你说罢。”
“弟子以为,东海那位,野心已经是昭然若揭,这种时候,也没了什么掩饰的必要。本宗没能在此劫之前,她逐一落子的时候打断,已经失了先机,此时做什么都是错。”
“……”
允星见连山七情上脸,忙变了说辞:“当然,我知道连师叔您想说什么。谁也没有想到魔门和论剑轩会发了失心疯,围攻陆沉,还让他们把事做成了;
“更不会想到,此战引发了天地大劫,将本宗原本绰有余裕的反应时间,一下子全部抹消掉,也使得东海那边本来过分激进的手段,转眼变成了天衣无缝的布局。
“但发生就是发生了,既定事实,恐怕就是道尊也无法改变。
“弟子也知道,诸位师长看着东海那位发难,除了顾忌其在真界的布局,在血狱鬼府的亿万大军,还有别的那些……说说没什么吧?”
允星视线指向辛乙,辛乙又看连山,连山只能是叹了口气:
“你随我们来吧。”
一语既出,便和辛乙纵起清光,转眼不见
允星则对诸位同门眨眼笑笑,随即便在一片嘘声中遁走。
一路飞上云层深处,这是通往云外清虚之天的“云路”,同样是有八景宫修士在此作业,为一年后的大会做准备。
云路之中,有专门负责监控的节点,三人便停在其中一处,就着云层坐下。
连山示意:“你继续讲。”
允星也摆出了无奈的姿势:“其实都是老生常谈的事儿了,促成当前局面的几个关键因素,魔门论剑轩,现在的苗头越来越不对劲儿。
“魔门与上清有不共戴天之仇,对那位大人不应该更关注吗?难道宗门一散,注意力也散了?自从那位大人现身以来,几乎没有任何有效动作。哦,华阳窟那次,借天魔之手,引来无量虚空神主法力,样子做得很漂亮,但更像儿戏。
“论剑轩更不用说,纯化改造化,连争胜之心都改了?前几劫时光,倒是好生礼让,可本次天地大劫以来,已经让他们将南国经营出了好大格局,这回有备而来,可不好相与。”
连山老道之前那些情绪,仿佛是吹过山林的清风,继起而落,无影无踪。此时只余下沉静和淡然:
“魔门趋于乱,历来如此;倒是造化那里,未免也太心急。空有庵那边……”
辛乙则哈哈一笑:“玄门佛门求稳,但一东一西,格局不同。就是当年西天佛国,六道轮回周覆,不也是被论剑轩强行斩破?更何况,我们这里还没有六道轮回。”
允星则续道:“弟子则以为,除论剑轩魔门之外,其他人的想法才是最关键的。相对来说,洗玉盟最稳,那边也许比我们还要渴望稳定,不过,内部复杂,已经被弄得千疮百孔。洗玉盟都如此,况乎他人?逆天地之势犹可为也,逆人心之势……”
“你是这么想的?”
允星微微一笑:“我听掌教圣人讲课时,曾闻宇宙广大,真界与之相比,微不足道,却是第一等的‘规则’之地,而此外无垠星空,固然依循法度,其实却是在不断向混乱趋变,有序是局部之状,无序才是整体之态。这是宇宙自然之势,概莫能外。
“真界存焉,修士存焉,势必有法,使无法归于有法,其实是在消耗局部的有限的资源,打破整体的平衡,由此引发反噬。
“巫神九变,创出真界,亦知其势,故而每三千六百年,成一劫数,是找出的天道平衡,真界四九重劫,根本在此。
“以巫神之能,还要给宇宙自然之法,留出一个平衡的口子,本宗虽是四大门阀之首,上承道尊道统,执掌玄门牛耳,也未必比得上巫神当年。大势既来,是否真的挡得下?这是必须要考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