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人,这分明是一只鬼,一只厉鬼!
“我受伤太重,已无法维持生前样貌……”沉墨书用他空洞的双眼注视着柳书意,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嘲讽,“这才是我现在真实的样子……你可还要坚持?”
柳书意瞪着眼睛看着他,紧抿双唇不说话。
她的目光直直落在沉墨书脸上,除了最开始受到惊吓,里面看不出一点躲闪和畏惧。
“你……”她开口,又顿了顿,然后干脆利落地爬起身,拉着沉墨书的手臂就往自己肩膀上架,“别废话了!你是鬼,我也是鬼,难道还能怕你不成?”
“……”
沉墨书被柳书意的果断噎了一下,准备好的吓唬之语也说不出口了。他微叹一声,借着柳书意的帮助慢慢站了起来,四肢百骸传来烧灼般的痛苦,被他死死抑住。
楚明夜在后面用吃人的目光瞪着他们,二人的身影如同夜色里的雾露,快要彻底消散。但是附着了佛法的血咒让他除了嘴皮子哪里都动不了:“书意!你要是敢走,等我找到你们,我一定会把姓沉的抓起来,魂魄丢到炉子炼成傀儡,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柳书意偏过头去,只跟沉墨书说话:“我们往哪里走,还是去锦王府吗?”
“去吧,”沉墨书抬头看了眼远处的楼阁,“既然目标定在那里,不管能不能到,总要坚持下去。”
……
锦王府,照月楼。
屠七添油加醋地汇报完楚明夜的动向,躬着身子退出房间,就看到锦王妃楚花楹正安静地站在门外。
她身着一件华丽寝袍,长发松散挽起,睡眼朦胧,粉面含春,见屠七出来,朝着他温婉而矜持地一笑。
屠七眼眸微动,似眷恋又似暧昧地看了楚花楹一眼,然后低头行礼,从旁边告退。
楚花楹抬手理着鬓发,目送屠七离开,本来含笑的眼眸在他转身时变冷,等他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陛下,我方才听屠七大人说……”她恰到好处地在音色里加入了一些忧虑和愧疚,“可是阿夜又闯祸了?”
布置得极尽奢华的敞亮轩室,四周垂挂着鲛纱珠帘,堂上主位正坐着燕朝的皇帝萧无玄。他同样身穿精致华贵的寝服,肩上闲闲搭了一件龙纹织锦外袍。
只是这房中并不止他一人,在萧无玄右手边的客席上,还坐着一位白衣剑客。
若是柳书意在这里,一定能认出那白衣剑客就是她在桥上看见的人,只是现在他取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张神姿峰颍俊美无俦的脸。
楚花楹怔了一怔:“呀……不知国师在此,花楹失礼了。”
白衣剑客端坐如山,眉眼低垂,并不看楚花楹:“卫枫见过锦王妃娘娘。”
“无妨,”燕帝朝楚花楹勾了勾手,“楹儿过来。”
楚花楹莲步轻移走向萧无玄,倚在他身侧坐下,萧无玄握了握她的手:“怎么起来了?夜色寒凉,也不多穿一些。”
“夜里听到有人来报便醒了,等了好一阵也没见陛下回来,王爷又醉着叫不醒,我便想出来看看。”楚花楹柔声道,“陛下,若是阿夜做错了什么,你只管罚他,往日里他被我纵得过了,越发没有分寸,也只有您的话他才肯听上几分了。”
“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萧无玄脱下外袍披到楚花楹身上,安抚地拍了拍,转头看向卫枫,“国师怎么看?”
“陛下,”卫枫平静开口,“今夜中元节,您不该出宫。”
“喔?为何。”萧无玄问。
“中元之夜鬼门大开,妖鬼横行,容易冲撞陛下。”
“啊,这是我的不是了,”楚花楹露出吃惊的神色,玉指掩唇道,“都是我,想让陛下陪我祭祀母亲,才央着陛下出的宫……无玄,你可要赶紧回宫?”
“一些孤魂怨鬼而已,活着就没什么用,死了也无甚好怕。”萧无玄笑起来,“倒是定远侯那边要劳烦国师,就是莫伤了他,到底是个孩子,又才死了夫人。”
二十多岁的孩子,楚花楹忍不住腹诽了一下。真要说纵容,燕帝才是最纵容楚明夜的那个,使他在朝中犹如孤臣,回回被弹劾,都全靠燕帝压下去,也因此他对楚花楹的话爱听不听,倒是对燕帝忠心耿耿起来。
卫枫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劝谏的话:“如此,在下先行告退了。”
燕帝嗯了一声,卫枫便拿过桌上的神魔面具,重新扣回脸上,又拿起身旁裹了锦布的长剑,起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楚花楹有些不悦地蹙了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