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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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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书闻言不由一阵冷笑。“三日前冯长老便是这么说,如今我已等了三日,冯长老还是这么说!这当中究竟是无巧不成书,还是你们丐帮图谋不轨不让我见七叔?”

宋青书这般胡言乱语,冯长老的面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他们叔侄闹别扭,宋青书迁怒丐帮,这无妄之灾当真冤枉。“宋少侠是聪明人,我们帮主为何不肯见你,你心中自当明白!”

宋青书神色一顿,隔了一会,他忽然柔声回道:“冯长老言之有理!既是如此,青书只好得罪了!”

他话音方落,易天海夫妇便已惊叫一声:“青书,不可!”

众人只听“铮”地一声轻响,含光剑倏然出鞘,携凌厉剑气向冯长老的面门直刺而来。

冯长老与宋青书几番交往,虽知他颇有些名门子弟的意气傲骨,行事做派与丐帮脾胃不合,可也明白他的确大仁大义,并非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此时见他突然对自己拔剑相向,冯长老始料未及,竟是被逼了个手忙脚乱。宋青书的剑法本就高妙,冯长老失了先机,两人才过了十数招,便已险象环生。好在宋青书意在莫声谷,并非要取冯长老性命,先拆了房内摆设,又将冯长老一步步逼出房门,一路追逐喊打喊杀。两人一番打斗,不少丐帮弟子皆闻讯而至,眼见掌棒龙头被一个武当派的晚辈逼地左支右绌,各个怒气横生,手持打狗棒大呼小叫地围了上来。

宋青书一人独斗丐帮,这番动静果然不一会便将莫声谷引了出来,面色黑沉地大喝一声:“统统住手!”

莫声谷在丐帮威望极高,只一声令下,丐帮弟子便不敢妄动。宋青书见莫声谷终于出现,更加顾不上丐帮弟子,当下还剑回鞘,疾冲上前叫道:“七叔!”

莫声谷冷着脸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目光微缩好似知错,方才恨恨地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跟我来!”说着,一扯宋青书的手腕,往房内行去。

冯长老见莫声谷带走了宋青书,亦是松了口气。莫声谷虽说是宋青书的长辈,武当派未来的掌门却始终是宋青书,丐帮与武当派还是不要交恶为好。想到此节,他不由微微一叹,转头吩咐一众丐帮弟子:“还围着作甚,都散了!”

易天海夫妇此时方才走上前来,只见易夫人屈膝向冯长老福了一福,轻声言道:“青书自幼心高气傲,行事有些任意妄为,对丐帮与冯长老却是绝无恶意,还请冯长老海涵!”

冯长老见状急忙双手虚脱,不敢受这一礼。“易夫人客气了,不值当夫人如此。”方才他与宋青书过招,宋青书虽说招招凌厉,却也点到即止绝无恶意。冯长老虽说心中略有恼火,却还不到要生恨的地步。

易天海却是扭头望了一眼莫声谷那紧闭的房门,安抚冯长老道:“你且安心,你们帮主降得住他!”

易天海这般直白,冯长老又是一怔,回想起方才莫声谷的那一句,他又禁不住噗嗤一乐,暗自心道帮主与易天海夫妇果然对宋青书了解甚深,这对宋青书的怒火便也就此平息了下去。

莫声谷的房内,宋青书却是正在诉苦。只见他望着莫声谷语音哀婉地低声言道:“七叔为何不肯见我?七叔既然不愿我知道,那我便当不知道。建言三叔要七叔娶亲,并非侄儿有心僭越,而是……而是……”宋青书怔愣了一阵不知该如何再说下去,不由茫然无措。

莫声谷却只负手望着窗外不肯看宋青书一眼,听闻宋青书这般所言,他几乎想扭头问上一句:“当年你心慕周芷若,若是七叔逼你另娶他人,你可愿意?”只是话到嘴边,他又不禁自失一笑,暗自心道:这又如何能相提并论?只见他静默了一阵,方才言道:“青书,七叔不问你如何知道,也不问你知道多少。只是七叔有言在先,我是长辈你是晚辈,你我相处当循规蹈矩不可令师门蒙羞。七叔的婚事,自有七叔自行做主,容不得你插手。你当明白,七叔从来都不如六叔那般好说话。”

莫声谷语调虽轻,但话语中的份量却是极重,宋青书听在耳中不禁一阵凛然,当下不敢言声。

莫声谷亦知自己的话略重了,当下轻叹一声,拍着宋青书的肩头温声言道:“给你的药方,是‘九花玉露丸’。你的气海旧创难愈内力总是不如人,用这‘九花玉露丸’好生调养,虽说不能如常人一般,可也总能恢复个七八成。他日孤身行走江湖,七叔也好放心。你来杭州也已好一阵子了,武当派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你渐渐长成也该学着支撑门户。回去罢!”

莫声谷原是连哄带吓,宋青书出于本能顺从,反而觉得他有理有据,好似今日这场大闹的确是他不懂事一般,不由一怔。刚垂头丧气地起身要走,他忽然又醒过神来,急忙问道:“七叔以后还回武当吗?”

莫声谷闻言只是轻轻一笑,斩钉截铁地道:“我是武当派弟子,自然是要回去的。”

可这一次,莫声谷却是再哄不住宋青书了。只见宋青书直直地望了莫声谷半天,忽然万分肯定地道:“七叔不会回来了。有太师父在,七叔或许还会回武当,有朝一日太师父他……等我做了掌门,七叔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待我离开丐帮,如非避无可避,七叔也永远不会再见我一面。”

莫声谷见宋青书心中全然有数,也不禁一阵沉默。隔了半晌,只见他万分疲惫地闭上双目,轻声叹道:“青书,这样才是对的!”

宋青书眼眶一热,只低声问道:“七叔自幼在武当长大,师门便是你的家,七叔舍得吗?”上一世,他失手误杀七叔被逐出师门,从此流落江湖。身受的颠沛流离之苦只是小节,不值一提。却是午夜梦回,常常梦到武当山上的人与事,梦中有多欢喜,醒来便有多痛苦。

莫声谷心中一痛,想答一句“舍得”,可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只得烦躁地挥挥手,言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走吧!”

“七叔!”宋青书急忙上前一步,想要再行劝说。

莫声谷忍无可忍,当即打断他,厉声喝问:“你待如何?青书,难道你我当真要做出苟且之事来?如何对得起师门,又如何对得起你爹?”

宋青书目光一缩,半晌无言,许久方才痛心地言道:“为何?为何竟会如此?为何,不能像以前那样?”他只觉心痛难当又无计可施,竟是怔怔地落下泪来。“七叔舍不得师门,我也舍不得七叔,为何?”

莫声谷明知宋青书说舍不得他,是指舍不得他们之间的叔侄之情。可即便如此,他的心口却仍是不争气地阵阵狂跳,半天都恢复不过来,不由在心中暗自嘲讽自己:莫声谷啊莫声谷,你竟不堪至此!若不再远着青书,当真铸下大错,万死难赎!只见他一双浓眉微微一横,即刻冷声言道:“青书,你生来聪颖,理当明白事已至此,应快刀斩乱麻,不可稍有迟疑。此事原是七叔一人过错,我错便错了,如何还能再将你陷进来?今日之后,不但七叔不能再见你,你也不该再见七叔。倘若你我之间有半分不轨,或是有半点风言风语传入旁人耳中,七叔唯有一死以谢天下师门!”

“七叔!”宋青书热泪滚滚而落,只扯着莫声谷的袖子似乎仍想哀求。

莫声谷却已狠下心肠,一手扯着他的手腕将他拖向门口,一手拉开房门,大喝一声:“走!”便将他推出门外,紧紧关上了房门。

“七叔!七叔!”宋青书不死心,又大力地拍打房门。

房门内,却只传来莫声谷音色冷酷而狠绝的一句:“有朝一日,青书你寻到能与你相伴一生之人,七叔自然会回来喝上一杯喜酒。届时,我们叔侄再叙别情。”

此言一出,宋青书便好似被当头淋了一盆冷水,心都凉透了。上一世时,他听闻周芷若要与张无忌成亲是何等痛苦?何等的生不如死?即便如今对周芷若已是再无半分情意,可偶尔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也仍旧成身冷汗。

易天海夫妇与冯长老俱是以为他们叔侄一贯亲厚,便是有什么不快说开了也就罢了。哪知等了半天,宋青书竟然被丢出了门?三人急忙围上前来,追问道:“青书宋少侠,怎么回事?”

宋青书却只浑身发颤,不住落泪,摇头不语。

易夫人见他这般伤心,不由出手扶住他,柔声劝道:“青书,你累了,先回房。”

怎料,宋青书却忽然挣开易夫人,发足狂奔了出去。

三人见状,赶忙急起直追。哪知宋青书这些时日拿九花玉露丸当饭吃,气海的旧伤好了大半,武当派的梯云纵轻功又着实了得,三人追了大半炷香的时间,方才在一处水塘边找到了他。他面上泪痕已干,只抱膝怔愣地坐在岸上对着水中荷花,不言不语。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便是水塘边的蝉蛙也都不再嘶鸣。冯长老年纪老迈,被宋青书折腾了半天早就精疲力竭,当下走上前来没好气地道:“宋少侠,回去吧!别再令你七叔挂心了!”

谁知冯长老话音一落,也不知是触动宋青书那根愁绪,只见他双眼一眨,竟又扑簌落泪,只将冯长老看得目瞪口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却是易天海夫妇与宋青书相处已久,早知他秉性,心中并不十分意外。易夫人轻叹一声,缓步上前,慢慢抚摸着宋青书的背脊,低声问道:“青书,你究竟有何不快?”

宋青书怔怔地望着水塘,许久方才轻声吐出一句:“我还不如死了的好!”当年五叔自尽,太师父便是这么说。那时他年纪尚幼,懵懵懂懂听不明白。如今却知,自己无能为力、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七叔心中苦痛离家难归,当真不如死了的好!他若死了,七叔便不必再牵挂痛苦,他也不必再心怀愧疚。

他话音方落,三人俱是一惊。借着冰冷的月光看他,这才发觉宋青书眼神黯淡面色冷凝,竟似心如死灰不复半点希冀。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冯长老,你认识宋少侠也挺久了,对他什么看法?

冯长老:吃饭挑剔碗筷,睡觉挑剔环境!精力旺盛,比谁都能折腾!你刚想翻脸骂娘吧,他先哭了!弄得你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这t是谁家惯出来的熊孩子!

武当派:…………

第143章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上)

翌日一早,宋青书启程返回武当。离开时莫声谷果然没有前来相送,唯有丐帮冯长老与易天海夫妇将他送上了丐帮的大船。眼见宋青书一副失魂落魄萎靡不振的模样,易夫人自然是殷殷嘱托,便是冯长老也忍不住叮嘱随行的孙宗要仔细。

宋青书昨日一场大闹直教孙宗大开眼界,再想到他与宋青书的武力差距更是心里打鼓。哪知整整三日过去,他们的大船沿长江一路溯流而上,宋青书竟都不曾出得房门半步。孙宗见丐帮弟子端出的饭食宋青书一筷未动便止不住地发愁,自杭州去湖北,少说也得大半个月。这位武当派的宋少侠若是再这么茶饭不思下去,只怕不到武当就该给他收尸了。孙宗再顾不得这一路安稳,情愿宋青书日日大闹也好过他如今这般,急忙吩咐了与他同行的几名丐帮弟子又整治了饭食亲自送进了宋青书的房间。

此时宋青书正横在榻上读书,见到孙宗端着饭食进来,他眉头一皱随口便吩咐了一句:“拿出去!”目光又转回了手中书卷,专心致志地看了起来。

孙宗从未见过宋青书这般不耐烦,顿时一愣,不知如何是好。隔了半晌,他方才忆起自己此行的目的,随手将饭食放下,劝道:“宋少侠,你重伤初愈,帮主一早便交代了要我等好生照顾于你。”

孙宗一提莫声谷,宋青书便是一声轻叹,许久方低声问道:“我七叔还说了什么?”

孙宗早知宋青书与莫声谷情义极深,听宋青书有此一问,当即便道:“帮主说宋少侠孤身一人返回武当他不放心,那王保保几次三番与宋少侠作对,宋少侠是武当派未来掌门,万不可有半点闪失。”说到此处,孙宗忍不住又劝了一句。“宋少侠,帮主对你寄予厚望,你也当爱惜自身勿使长辈忧心。”

莫声谷这般为他着想,连王保保的威胁也一早考虑在内,宋青书更是久久不语,只沉默地坐到桌边,提起筷子。

孙宗见宋青书终于肯吃饭也不由松了口气,他怕宋青书只是敷衍于他,便在宋青书身边坐了下来,打算亲眼看着他吃完了再走。他百无聊赖,目光便转向了宋青书随手摆在了桌边的书卷上,孙宗虽为丐帮弟子却也大略识得几个字,一边看一边小声读了出来:“……绍等又为画策,多召四方猛将及诸豪杰,使并引兵向京城,以胁太后。进然之。主簿陈琳入谏曰:“《易》称‘即鹿无……无……”这后面的字他却是不认识了。

“‘即鹿无虞’,谚有‘掩目捕雀’。夫微物尚不可欺以得志,况国之大事,其可以诈立乎?今将军总皇威,握兵要,龙骧虎步,高下在心,此犹鼓洪炉燎毛发耳。夫违经合道,无人所顺,而反委释利器,更征外助。大兵聚会,强者为雄,所谓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功必不成,秖为乱阶。”孙宗不识字,宋青书却是过目不忘,当即接口一路背了出来。“这段话是说陈琳劝何进不要召董卓入京勤王,西凉军作战勇猛,董卓更是残忍嗜杀,若是召他进京必然祸乱江山。”

民间传言董卓身形肥硕,火烧洛阳之后,被百姓点了天灯。孙宗对他并不陌生,却是何进是谁他却毫无头绪,不由轻声问道:“宋少侠,何进是谁?”

宋青书神色一窒,许久方道:“是个杀猪的,他妹子当了皇后,他就成了大将军。后来皇帝驾崩,他的外甥当了新皇帝,他要把持朝政与太监夺权,便将在凉州带兵的董卓请到了洛阳助他。哪知董卓未至,他已先死在了太监的手上。董卓师出无名又不愿回凉州,就带兵攻破了洛阳,‘废帝,又迫杀太后,杀舞阳君,何氏遂亡,而汉室亦自此败乱。’”

孙宗闻言不禁奇道:“何进在洛阳,董卓在凉州,他们是如何勾结上的?”

“董卓曾给何进上书,言道:‘臣闻扬汤止沸,不如灭火去薪。’何进看到,深以为然,便把他招来了。”宋青书方才答完,便见到孙宗正埋头翻阅书卷似乎是想找这一句话,不由笑道,“别找了,这一句不在这本书上。”

孙宗赧然一笑,恭维道:“宋少侠果然博学!”

宋青书轻轻一笑,只道:“我算什么博学?不过多记得几本书罢了。‘扬汤止沸,不如灭火去薪。’,董卓这番话虽说直白,却也不无道理啊!”说到此处,他不由一怔,恍恍惚惚地再重复了一遍。“扬汤止沸,不如灭火去薪?”

孙宗见宋青书忽然端着碗筷不言不动,面上一阵青一阵白,额上更是隐隐冒出了细密的汗珠,顿时大骇,几乎以为他是中毒,急忙摇着他的胳膊扬声叫道:“宋少侠,可有不妥?宋少侠!”

宋青书怔了许久方才回神,此时面色惨白冷汗直流,竟不似人样。只见他哆嗦着搁下碗筷,勉强笑道:“孙大哥,这饭菜我也用过了,如今我想静一静……”

宋青书将饭食吃了大半,孙宗也是暗松了口气,可见他这般失魂落魄又哪里可以放心,听他逐客,不由问道:“宋少侠,你当真无事?”

宋青书强笑着摇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孙宗见问不出来,也不敢再行逼问,只得端起碗筷,满腹狐疑地走了出去。

孙宗方一离开,宋青书面上的笑容便再也挂不住,他力竭地闭上双眼扶着额头,轻声喃喃:“若是让七叔知道……若是……扬汤止沸?釜底抽薪?……釜底……”当晚,宋青书做了整夜的噩梦,许许多多他认识和不认识的人走马灯似得在他眼前浮现。待他清醒,已是晨曦初露,身上的衣衫早被汗水湿透,而那一夜的噩梦却再无半点痕迹。

梳洗过后,他头一回走出船舱,入眼便见到孙宗带着另一名丐帮弟子在船舷处垂钓。咬钩的大鱼劲力极大,几乎将那名身材瘦小的丐帮弟子给拖下船去。坐在他身边的孙宗见其扯不住这条大鱼,急忙抽出腰间匕首,将鱼线割断,任由大鱼逃生而去。他见那名弟子神色悻悻,不由高声喝骂:“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不识水性,若是被拖下水,性命也不保,一条鱼算得什么!”

宋青书听孙宗这般所言如遭雷击,登时呆立当场,久久无法回神。

孙宗训完弟子,便又转过头来,注意到宋青书直直地望向自己,面上没有半分表情,他心中竟是无由地一阵发毛。隔了半晌,孙宗方才迟疑着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宋少侠?”

宋青书被他这一声唤回了神智,当即扯住了孙宗的胳膊,厉声喝令:“转舵,回杭州!”

冯长老于宋青书启程离开丐帮后的第五日一早又见到对方出现在的自己眼前,他惊地几乎都说不出话来了。眼见宋青书目不斜视地自他身边走过直闯入后堂,冯长老干脆一把扯过了跟在他身后的孙宗,厉声喝问:“怎么回事?”

孙宗苦笑着叹道:“冯长老,非孙某抗命。宋少侠亲口言道我们若不转舵回杭州,他就自己游回来。”

冯长老嘴角微微一抽,刚想追上宋青书,孙宗却又反手扯住了他,低声劝道:“冯长老,他们叔侄俩的事,咱们还是别插手了。”想起丐帮上下至今都弄不明白他们叔侄究竟是闹了什么别扭,分明两人对彼此仍旧情义深重,孙宗便是一阵莫名,不由叹道。“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拦也拦不住啊!”

冯长老闻言,亦是随之一叹,只暗自心道:这位宋少侠行军布阵的本事固然了得,这折腾闹事的本领同样是半点都不差劲啊!

两人说话的功夫,宋青书已然闯入后堂。后堂内,莫声谷正与这几日常来的易天海夫妇商谈两帮同建义军的事宜。见到宋青书去而复返,易天海夫妇自然是大吃一惊,而莫声谷却是面色冷凝。不等易天海夫妇发话,莫声谷便已率先出声问道:“如何又回来了?”

宋青书一手握着剑柄,深深地喘过两口气,方才答道:“我有话想与七叔说。”

易夫人见情形不对,便要扯着丈夫告辞。怎知还没移步,莫声谷便已出手拦住了他们,沉声言道:“大哥大嫂留步,该走的是青书!”

可这一回,宋青书亦是寸步不让,只见他上前一步,缓缓说道:“等我说完我想说的,我自然会走。易师父、师娘,还请行个方便。”他口中在请易天海夫妇行方便,目光却仍旧炯炯地盯住莫声谷。

莫声谷见宋青书神色凝重,虽不知他要说什么却已本能地觉出不对劲。他心知他这师侄向来重情,喜欢花开不败人聚不散,自己的一番情意对他实属无妄之灾,不由轻声一叹,让步道:“有什么话,改日再说。”

“不行!一定要今日说!”宋青书却是不依不饶。离开杭州,他走了三日;返回杭州,他只用了两天。这一路上,他逼着舵手一路扬帆速行,唯恐他的勇气会在见到七叔之前便已烟消云散,再也说不出口半个字。

宋青书这般坚持,易天海急忙出手拍了拍莫声谷的肩头,带着妻子一同退了出去。

易天海夫妇一走,莫声谷便已疲惫地坐了下来。他沉默地望了宋青书半日,方才无奈言道:“想说什么,说罢!”

宋青书满手是汗,忍不住又握了握剑柄,感受到含光剑冰冷的温度,他又好似无法忍受,便将佩剑解了下来,摆在一旁。“七叔可知,我缘何得知黑玉断续膏是在汝阳王府?我如何得知汝阳王府挑起正道武林与明教仇怨的阴谋?我是向谁学的九阴白骨爪,为何与周掌门使的一模一样?还有,我为何非杀陈友谅不可?”

莫声谷再料不到宋青书居然会说这些,不禁疑惑地蹙眉。这些疑问,自然曾在他心中打转许久毫无头绪。好比黑玉断续膏之事,那时青书言道是有位神秘人告之于他。那时莫声谷也曾万般疑惑,青书当时年不过十三,那神秘人为何会将这般重大的事情告之一个孩童?而在此事之后,那位神秘人也就再也不曾现身,更是尤为古怪。说到九阴白骨爪,莫声谷更是刻骨铭心。然而那时想来他待青书已与其他武当弟子不同,青书不肯说,他也就不忍再行逼问。今日听闻宋青书自行提起,莫声谷不禁一阵心慌意乱,他本能地感觉到这种种疑团的背后必然隐藏着一个惊天的大秘密!而他,并不想知道。

宋青书静默地在原地站了一会,缓缓言道:“武当派门禁森严,若是有人能不惊动任何人偷上武当山,想必以他的武功亦不必再忌惮汝阳王府,又何故藏头露尾?是以,神秘人之说本是子虚乌有!这些年来,我日日与七叔朝夕相处,我若学了别派武功,七叔怎会不知?至正十一年,黄河泛滥,我提议去泉州行商,更加不是因为我生而知之,而是我早已见识过一回商户的富贵。武当派原是道门,拜的是真武大帝与三清,七叔自幼在武当长大心中便不曾想过这世上除了人,究竟还有没有神和鬼?”

莫声谷见宋青书越说越荒诞,只觉一阵毛骨悚然,即刻起身厉喝:“你在胡说些什么?青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青书轻轻一笑,这笑容中满是冷酷的嘲讽,教人看着不寒而栗。“我来告诉你,七叔,有的。我虽没这福分见过满天神佛,可不巧受你所累,做过孤魂野鬼!曾经发生的、将要发生的,于你是不可预料,于我,已经是第二回了。”

莫声谷哪里能信宋青书,只当他是病糊涂了,跑来与他胡言乱语,即刻大步向前,要带他去找奚大夫。“你是病糊涂了还是怎么的?这种话也敢乱说?不怕天打雷劈么?”

谁料莫声谷方才跨出两步,宋青书便已闪身而退,随手拔出摆在一旁的含光指向莫声谷,冷漠地道:“七叔,别逼我再杀你一次!这丧家之犬、孤魂野鬼的滋味我已尝够了,再不想重蹈覆辙!”

宋青书此言一出,莫声谷即刻一怔。许久之后,他方才难以置信地低声问道:“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宋少侠,你现在改行杀猪也还来得及!

青书:啥意思?

导演:意思是你的何进传白读了!

青书:…………

第144章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下)

宋青书见莫声谷终于肯听他所言,亦是微微一笑,反手将含光插入剑鞘之内。只是这一笑绝非莫声谷贯常所见的温和孺慕,反而满是刻薄嘲讽愤世嫉俗之意。“那个时候,我依然是三代首座、未来掌门,然而那时可比如今快活地多。至少冯默之早已被我打发回家,哪里容得他直至今日仍在我的面前耀武扬威?”说到此处,他不由嗤笑一声,语调轻慢地言道。“可我没办法,没办法不如此,容着冯默之,还要让着张无忌。谁叫我是三代首座,可却偏偏又杀出一个武功高强,于三叔有疗伤之恩、于师门有救亡之义的张无忌?偏偏太师父、爹爹和诸位师叔把张无忌看得比我更重!即便我这辈子安顿了那许多的黄河灾民,在你们的心中,依然是无忌比我更重要,轻易就要我把一切拱手相让,他凭什么?我能如何?我只能温文尔雅礼贤下士,我只能不争不胜大仁大义。只有这样,你们才会高兴,才会喜欢。不是吗,七叔?”

莫声谷说不出话来,只怔怔地望着他。这个人是谁?他眼前的这个人是谁?跟青书一样的容貌,一样的话音,可他的眼神、他的神态、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让他恶心。

注意到莫声谷望向他时的细微变化,宋青书不由轻声一笑,挑衅地扬起下颚戏谑地道:“就是这种眼神了,七叔。上一世,你经常用这种眼神看我,好似我无可救药,我做什么你都不满意。哼!”宋青书倏然冷哼一声,寒声质问。“你又凭什么?七叔,你才比我大了几岁,武功是由我爹爹一手传授。若非有幸拜在了太师父门下,你如今便该如明湛一般称我一声‘宋师兄’!七叔,我并非有心杀你,只是有时候你未免太过不明理,总爱多管闲事!即便我看了芷若又如何?她早晚会是我的妻子,看不看的,还不是随我高兴?偏你不懂人情世故,对我喊打喊杀。你待我无情,我也只好对你无义。那时我与陈友谅联手,你身中陈友谅一刀,我又补上一掌震天铁掌,当真痛快淋漓。那时爹爹问我,可曾后悔?”只见宋青书举起他那白皙纤长的手掌反复端详了一阵,忽然一笑。“我现下便可答你,从未后悔!”

莫声谷一手撑着桌角,粗重地喘息,他想出声喝骂宋青书一派胡言,可他心里却明白已然宋青书所言,十有八九乃是实情!他只觉胸中阵阵气闷,身上尚未痊愈的伤处一起跳出来凑热闹,增加他的痛楚。只见他身体微微发颤,面色一阵苍白又陡然转为通红,不一会,竟是喷出口血来。

“七叔!”宋青书见状登时失色,万般失措地低喊一声,正欲举步上前,忽而身体一僵,这一步便又收了回来,只目光炯炯地望着莫声谷,双目一瞬不瞬。

莫声谷也好似并未听到这一声,只见他缓缓拭去嘴角血痕,抬起头向宋青书沉声问道:“后来呢?你既然杀了我,为何你也死了?”

此时莫声谷眼神冷漠语调平静,方才他们只是从未相识的陌生人一般。宋青书心中一痛,几乎立刻便觉一阵血气上涌。他面色一白,强行将急涌上来的鲜血咽下,只举起右手抵在嘴边,紧紧抿着唇,压下几声闷咳,这才漫不经心地答道:“大概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罢!我以侄弑叔、以下犯上,自然是要被逐出师门的。屠狮大会上,我受二叔一招‘双风贯耳’,被抬回武当之后太师父又补上一掌取我性命。七叔,我虽杀了你,可也已偿命。从头来过,我已痛改前非对你万般顺从。可我想要的,不是你的倾心相待,我只是不想再身败名裂死地惨不可言!你不喜欢我纠缠芷若,我便放下芷若,成全她与无忌。你死在陈友谅刀下,我便为你杀了陈友谅。你不喜欢我用九阴白骨爪,我便不用。你还想要我如何?”

“……的确一片苦心,七叔十分感动!”莫声谷缓缓点头,冷嘲地道。“宋青书,你这般沽名钓誉心机深沉,只当一个武当掌门,委屈你了!”

宋青书轻轻一笑,低声道:“七叔知我委屈,那便不委屈。”这语音温和柔软,竟与他平日里与莫声谷闲谈撒娇一般无二。

“你!”莫声谷登时怒火中烧,一把擒住他的手腕将其摁在门上。“厚颜无耻!”他出手要打,却又注意到他手腕至今仍未痊愈的咬痕此刻正因他的大力扣锁,缓缓渗出血痕来。见此情形,莫声谷这一掌便再也落不下去。

莫声谷沉默地望住宋青书,宋青书却只低垂着头望着地面,瞧不出他半分神色心绪。莫声谷深深地喘过两口气,缓缓言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我之间,永远也不可能!就凭你,怎么可能?滚!”莫声谷话音未落,便已拎起他的衣领,将其砸出门外。“滚!”

一直守在门外的丐帮弟子见宋青书竟被莫声谷摔出门来,俱是吓地一跳。人群尚未围上,含光剑便又被莫声谷砸了出来,落在宋青书的手边。“滚回武当去,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莫声谷这一下毫无留手,宋青书只摔地浑身疼痛。听闻莫声谷喝令,他眼眶一热,顾不得羞耻痛楚,只低头拾起含光,连衣袍上的尘土都不及拍打,便已转头向门外行去。

闻声而出的易夫人见状,忍不住大叫一声:“青书!”

宋青书却是充耳不闻,只运起梯云纵,在半空中一纵一折,如同一只失群孤飞的燕儿一般,就此消失不见。

宋青书走后,易天海夫妇与冯长老三人便闯入了莫声谷的房内,见他面色惨白,胸前衣襟出沾着数滴血迹,整个人摇摇欲坠,急忙上前扶住他,七嘴八舌地追问:“帮主/莫老弟,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本是叔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莫声谷生来刚毅顽强,可此刻竟是虎目含泪,只见他无力地摆摆手,脚下一个趔趄,竟是直接坐倒在了座椅内。原来他被宋青书这番所言刺激甚深,此刻丹田之气一片混乱,在四肢经脉内四下乱窜,稍有不慎便有走火入魔的危险。莫声谷自知事关重大,对他们的问话充耳不闻,只闭上双目运气调息,缓缓收拢四散的内劲。莫约是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的面色方才逐渐回转,恨声言道:“此事不必再提,永远不必再提!”

众人眼见莫声谷满腔怒火,哪里敢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只得稍稍安抚了两句便都退了出来。方出得房门,孙宗便已苦着脸上前禀告:“冯长老,这宋少侠的轻功了得,弟兄们追不上啊!”

冯长老心向莫声谷,见宋青书去而复返将莫声谷气得呕血已是大为恼火,听孙宗这般所言,他当即喝道:“追不上就别追了!他是武当弟子,是死是活自有武当派操心!”

“帮主还不是武当派弟子吗?”哪知他话音未落,孙宗便已低声低估了一句。眼见冯长老横眉怒目地望住自己,孙宗心头一惊,急忙添上一句。“冯长老,宋少侠若是遇上江湖人,那自是怪不到我们丐帮头上。可若是又遇上王保保……”

冯长老眉心一跳,糟心地补上一句:“把耳目都散出去,不必理会他做了什么,但要盯紧了!”

此后数日,莫声谷绝口不提宋青书,也不过问他的下落,只管将心力放在与海沙帮一同组建义军上。易天海夫妇与莫声谷商谈数日,已大略定下组建义军的章程,便要一同返回江苏将情况汇报给海沙帮帮主张士诚。

临行前,易夫人又去见了莫声谷。这几日她不断自孙宗处打听到宋青书的消息,一会重病,一会酗酒,当真是片刻都不消停。宋青书这般不知自爱,易夫人心中又气又急,她见莫声谷郁郁寡欢心知他亦放不下宋青书,便想来劝上一劝,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

怎知关于宋青书的话头才起,莫声谷便已沉下脸来,缓缓言道:“多谢大嫂忧心,只是青书之事我已不方便插手过问。他已长大成年,是福是祸,都该由他自个担着!”

莫声谷此言一出,易夫人登时勃然大怒,厉声叱道:“什么叫‘是福是祸,都该由他自个担着’?我不知道你们叔侄俩究竟闹了什么别扭,我只知道你是长辈他是晚辈,你便是让他一步,海阔天空又如何?难为他走了还要回头,甚至为你屈膝下跪求王保保!”

莫声谷听易夫人误会了宋青书回头的目的,心中本是一阵啼笑皆非,只是当他听闻宋青书曾为他跪求王保保,他却再也坐不住,霍然起身质问:“他为何要求王保保?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为何半点不知?”

易夫人见莫声谷大惊失色,便知他仍旧牵挂宋青书,当即心下一松,柔声言道:“那日你们在太湖遇险,青书背着你上岸,在一处村落中遇上了王保保和玄冥二老。那时我们海沙帮的弟子方才探到他们的下落,见王保保人多势众不敢现身,就一面派人前来寻我,一面在旁监视。那王保保说只要青书跪下磕三个响头就饶你一命,青书想也没想就照办了。可后来他与玄冥二老交手不敌,王保保要他再磕三个响头也饶他一命,他却宁死都不肯了。”

易夫人说得简单,莫声谷却知这当中究竟有多少的惊心动魄,只见他缓缓地坐回位置内,低声叹道:“青书自幼心高气傲,从不求人!”

“他的脾气,你我俱是心知肚明。所以救人之后,这件事我只当不知,绝口不提。”说到此处,易夫人不禁微微一叹。“他待你如何,仅凭这一件事,你就该明白。你与他向来亲厚,他的本性是好是坏,你当真看不透吗?无论他做错了什么,你就不能原谅他这一回吗?”

莫声谷心中一阵酸涩,只见他喉结上下滑动了数下,竟似哽住了一般。隔了许久,他才粗声言道:“大嫂,小弟如今诸心纷乱,这件事……这件事……”他双唇哆嗦了半天,再难吐出一个字来。

“他待你比自己的性命还重,比自己的脸面更要紧!但凡他不曾杀人放火十恶不赦,你便是护一护短,又如何?”易夫人见莫声谷竟如顽石不一般死不开窍,当即心中生恨,只含泪吼完这两句,便径自摔门走了出去。

他待你比自己的性命还重,比自己的脸面更要紧……他待你比自己的性命还重,比自己的脸面更要紧……

莫声谷孤身一人坐在房内,易夫人离开前的那句话便好似魔咒一般不断在他脑海之中缠绕不休,令他不得安宁。只在数日之前,就在这个房间内,宋青书当着他的面肆无忌惮地撕下多年来伪装的假面,将他对其的心意冷嘲热讽一番,那狰狞的面目至今让他心寒。可只在数日之后,便有人来劝他,说他对自己是如何地情深义重。可笑的是,他自己竟是情愿相信旁人所言,也不愿相信宋青书亲口所言。枉他自视甚高,号称武当七侠,又担着丐帮重任,时时以为自己是条俯仰无愧的好汉,可原来竟是这般地软弱和放不下!

那轻嘲的笑意尚未在嘴角泛起,莫声谷又是猛然一怔。倘若青书当真是那等沽名钓誉心机深沉之人,他又为何要让自己知道?是担心我对他纠缠不休,坏他名声吗?不可能!他明知我不会再回武当!他这么聪明,他不会不知道!为何要这么做?这对他有什么好处?所谓的前世今生本是虚无缥缈,倘若不是真的……倘若全是他胡编乱造……莫声谷猛然站起身,连带倒了椅子也顾不上,三步并作两步向孙宗的卧房大步行去。

三更半夜被帮主砸开大门,即便孙宗只是个六袋长老在丐帮中辈分不高,显然他也并不痛快。听闻莫声谷向他问起宋青书下落,孙宗本能地给了他一个“早知如此”的眼神,自柜子中翻出丐帮弟子这几日来传回的消息递给莫声谷,自己便裹上被子又睡下了。

莫声谷着急着知道宋青书的下落,并不与孙宗计较,只捧着那只言片语走了出去。来不及回房点灯,他竟站在孙宗屋外,借着月光便仔仔细细地翻阅起来。

十月初七,在杭州以南五十里发现宋少侠行踪,面色憔悴,似是有病在身。

十月初九,行至玲珑镇,大醉。

十月十一,至锦西村,大醉,野外露宿,日夕连咳。

十月十三,至万家村,大醉,入金钱赌坊。当晚,赌坊关门大吉。

今日是十月十五,不曾有消息传来。寥寥数句,莫声谷越看越怒,他随手将这些纸片揉成一团。不一会,手掌松开,唯见不少纸屑随风飘散。莫声谷又返回屋内,草草写下数句留给冯长老,连夜离开了杭州城。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莫七侠,如果有人为了拒绝你,不惜让你看到他最丑陋的一面。那他不是不爱你,而是真爱你!当然,脑回路有点异于常人。

七叔:…………

第145章客栈本是是非地

第24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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