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远远看着那鲜活的身影,愣怔道:“不会吧?”
这样惨烈的身世,这姑娘居然还是一派生机勃勃,当真人不可貌相。
方婆子笑:“这也是她运道好,遇上个良善的牙婆,也遇上您这样的主家。不然,哪里有她的好日子过?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这害得她家破人亡的县令也没得了好去,家里遭了火,一家子都死绝了。”
温婉捧着粥碗直点头,该!若换成她这性子,大约连只鸡都不会给人剩下。
说来,她也是个懒人,一院的仆人全签的死契。若不是命太苦活不成了,谁又愿意把命交到旁人手上。
未至中午,林渊就归了家,这时外头的鹅毛大雪仍在继续,只是那雪的颜色不再是银白,而是赤红。
温碗心里的不安一圈圈扩大,也顾不上说他了,只一遍遍检查着家里存下的药物和粮食衣物。
“开始卖粮吧,得来的钱全拿去买柴薪和煤炭,邻里亲戚,与咱们交好的人家,都提醒一声存粮存柴火。”林渊大步坐到炭盆边将通红的手烤热,才吩咐端了大骨猪肝面给他暖肚的温婉。
天降异兆,只怕这雪没那么简单。
温婉点头照做,就是林老三入赘的方家,因着那一点微不足道的血脉之情,她也派人去打了声招呼。至于方家信不信,就是人家的事了。
过了几日后,温婉的不安终于坐实,在下了一月的大雨后,京城的鹅毛大雪不但没有停下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
这几日的白昼越来越短,短得只有四个时辰;气温更是越来越低,低到往院里泼盆滚烫的热水,那水都会瞬间凝结成雾。
京城相继出现了冻死的牲畜、家禽,周边涌入京城的百姓也越来越多,连林家院外都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乞丐,一入夜就能听到墙外到处的声响。
如此两日之后,京里人心慌慌,元宝归家的时辰也越来越晚,一回来便是楞楞举着筷子对着面前的白米饭叹气,还要数落他娘:“还吃什么干饭啊,还吃什么肉啊,你都不知道外面是啥光景了啊……”
不用温婉张嘴,林渊的筷子就敲到了元宝的身上:“没大没小,饿得死皇帝都饿不死你。已是一日两顿了,你愿意挨饿是你的事,你娘你妹妹饿不得,你祖父母也饿不得。”
话落,林渊重新拿起筷子,夹起块厚厚的肉片放到温婉碗里,见他婆娘嚼着肉片眯眼对他笑,他才低头大口吃起了饭。
在他这,男人最大的本事,不是建功立业也不是名留青史,而是让他的妻儿吃饱穿暖。
他先是为人夫,再是为人父为人子,至于其他,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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