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偕这个男人征服欲强大到可怕,连她的皮肤都得乖乖听话。他发现朱砂的皮肤“不上色”以后,总像较劲儿一样在她身上留下吻痕或瘀青,一旦痕迹变轻,他就再次咬、吸、吻出二次痕迹。同时他又对她那雪白的皮肤视若珍宝,曾经有一次她在浴室滑倒,把后腰撞出一片瘀青。
当时顾偕眼神黯了黯,然后一个星期没有碰她。
她惦记着如果这几天顾偕来,她要怎么躲过去,又惦记着如果他问及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她得找个什么借口才能糊弄过去。然而这两个星期,一直到背上的瘀青几乎消散,顾偕也没理她。
从那场办公室施虐后,顾偕没有和她谈过公事以外的一个字,走廊相逢对她视若空气,两人只要相聚在一个空间内,在场其他人都能感受到骇人的低气压,仿佛冰川在空气中无声无息地破裂迸开。
朱砂面无表情地吹干头发,穿上套裙,关门离开公寓。
上城区的豪宅公寓距离的金融街只有两个街区,步行半小时,金融街的路况不好,开车也得半小时。
清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她走在两排林荫大道上,一抬头阳光从树叶缝隙间穿梭而过,在脸上投下碎影。
这是最后的宁静了。她想。
穿过中央公园,再过一条马路是金融街商圈。不远处,深蓝资本管理大楼在日光反射下发出青白的冷光,正巧一辆黑色宾利从辅路驶进车道,稳稳停在大厦门口。
——那是顾偕的车。
朱砂移开视线,停步站在树荫下,犹豫了几秒,转身背对着深蓝大厦向喷泉广场方向走去。
“您的热美式和舒芙蕾松饼。”
这个时间咖啡店里没有其他客人,朱砂站在吧台前刷着手机新闻,闻言抬头疑惑道:“我没要松饼吧?”
年轻人将餐盘推到朱砂面前,银叉旁摆着一支芬芳的白玫瑰:“老板送的。”
朱砂没打算做多停留,深蓝有一堆烂摊子等着她收拾。但年轻人在吧台后向后退了两步,单手放在胸前,另一只手向身旁张开,做了一个“请”的礼仪。
他似乎是个混血,鼻梁挺直,眉眼立体,蔚蓝的眼睛里藏了一片汪洋大海。朱砂在他温柔的目光中,拉开了吧台前的椅子坐上去,问道:“老板?”
“我就是老板。”英俊的男子挑眉一笑,又转身端了一杯咖啡,向朱砂举杯示意,“早上不要空腹喝咖啡,特殊时期吃点甜食心情会好,舒芙蕾松饼不太甜,不用担心发胖。”
朱砂极轻微地皱起了眉。
年轻人解释道:“这么热的天,要是没有特殊情况,谁喝热咖啡啊。”
“……谢谢。”
朱砂脸上的晦涩稍纵即逝,却被年轻人敏锐地捉捕到了。
“最近过得很辛苦吧。”
“嗯?”
“陌生人稍微关心你两句,你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写了四个大字:‘离我远点’。”老板放下咖啡杯,单手托腮,“怎么了?答辩没通过?闺蜜抢了男朋友?还是遇上了性骚扰?”
“惨多了,”朱砂笑着摇摇头,“交往十年的男朋友劈腿闪婚,老板犯了个大错得让我背锅,我刚按揭买了房子,现在连工作都要保不住。最惨的是我被强暴后杀了歹徒,证据不足下按故意杀人起诉,可是检方律师是我的前男友,辩方律师是我老板,我老板睡过我前男友的妈,我前男友娶了我老板的女儿。”
“……”英俊的老板面带微笑,对朱砂的扯淡照单全收,还缓缓点头,认真附和,“是挺惨的,比起我这个做完变性手术第二天,就发现我女朋友其实是个人妖的人更惨。”
朱砂:“………………”
两人默然对视十秒,紧接着同时放声大笑。
积压在心头十几天的一口闷气终于随着笑声得到释放。
朱砂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微微平复了一下呼吸,又插起一块松饼,说道:“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早餐。”
“我用一份舒芙蕾松饼骗来一个大美人和我喝咖啡,”老板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那么陌生人,你愿意下次请我喝咖啡吗?”
朱砂愣怔了三秒,以往情况她会用非常遗憾的语气回复对方说“我只嫖不约”,但此时此刻,男子这双深邃的眼仿佛有无限的引力,使她无法挪开视线,她听见胸膛中的心跳声越来越重,旋即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老板心满意足地把朱砂的号码输入手机里,问道:“你是个高管吧。”
“社畜而已。”
“社畜这么晚才上班?”
“出来给老板跑腿买咖啡。”
“大热天的还差遣姑娘,你老板真不是个东西。”
“他确实不是。”
突然,朱砂的视线余光似乎捉捕到了几道闪电般的反光,她抬头向落地窗外望去。
林荫大道,小径幽幽,有穿着西装步履匆匆的精英,也有跟随导游打卡拍照的旅客,全职太太推着婴儿车在树下乘凉,更远的地方,喷泉花坛的长椅上,流浪汉悠闲地浏览着财经日报。
英俊男人端起咖啡杯:“那么,亲爱的陌生人,愿这狗屁世界今天能放你一条活路。”
朱砂举杯回应:“也希望这操蛋的生活今天能给你留个全尸,多谢你了,陌生人。”
余光瞥过窗外,一切如常。
她脸上微微松动,轻抿了一口咖啡。
——然而她没注意到的是,躲在报纸后的流浪汉无声无息地收起了长焦镜头。相机连接到广场WI-FI,将刚刚拍下的几张照片点下了“发送”。
几秒钟后,搁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顾偕手中夹着香烟,点开了邮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