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大概只过去了十几秒,顾偕最后一丝理智让他不再在门外纠缠,当即转身朝电梯走去。
顶级豪华公寓一层只有一户,电梯直接入户。朱砂为了心理上的安全感硬生生砌了一堵墙,装上防盗门,将电梯隔绝在外。
——公寓管理员那里还有朱砂家的备用钥匙。
颤抖的手指还没按下电梯键,只听叮咚一声,电梯门竟然自动打开了,下一秒,公寓管理员和几个穿着醒目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和顾偕对上了视线。
管理员惊诧:“顾……顾先生?”
冰冷血液瞬间冲上脑顶,顾偕瞳孔猝然紧缩,他像一只被万箭穿心的野兽,赫然抬手指向防盗门,对管理员咬牙喝道:“开门!”
公寓管理员哆嗦着开了锁,紧接着防盗门被轰然撞开——
夕阳正从鳞次栉比的城市建筑后背后落下,血色天光穿过落地窗,将整个房间镀上一层暗红。
——沙发前的地板上,朱砂倒在血泊中。
惊呼、脚步、叫喊以及从对讲机里传出的电子音乱哄哄交织成一团,但顾偕什么都听不清。
他出生于黑暗,在漫长时间中孤独摸索了很多年,后来有一日,一缕淡泊的天光倏然降下,不仅驱走了与生俱来的寒冷,甚至将他的后半生都点亮。
然而这一刻,这缕天光猝然消失了,他陡然滑进无尽的黑暗深渊。
朱砂穿着职业装短裙,整个腰部往下都被血染红,黏稠的血不断地从她身下涌出,顺着地板缝隙汨汨流淌,像一张暗红的网将她整个人兜住。
她手中还握着手机,似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叫了救护车后便不省人事。而那截惨白的手臂浸泡在鲜血中,像一支干枯锋利的鬼爪,猛然撕开了顾偕的梦魇。
暴雨冲刷着破败肮脏的大楼,红蓝警灯在夜色中闪烁,将周遭一切映照得光怪陆离,顾偕站在雨中,身旁围了人,一张张面孔麻木僵硬,只有陈敖的母亲站在他身后,想要捂住他的眼睛,却被他推开了。
医护人员慢慢推出来一张铁床,白布将床上的人从头到脚全部覆盖住,只有一截手臂露了出来。
肘窝内侧布满瘀青针眼,金红的蔷薇纹身盛开在灰白的皮肤上,一路蔓延到手腕,那象征着曾经“走一米赚40万”的超模身价。
纷纷扬扬的现实与过去交织着上演着一场噩梦,顾偕胸膛急剧起伏,心脏致命紧缩,黏热的血腥味猝然涌到喉头。
朱砂被医护人员七手八脚抬上担架,一行人急匆匆奔下电梯。血泊、手臂、夺命般的警笛……无数声响与碎片画面乱哄哄交织在顾偕脑海里,他仿佛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也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全部感官只剩下了发抖的手,正紧紧攥着朱砂冰冷又僵硬的手指。
救护车呜咽着警笛在路上横冲直撞,身旁的医护人员大声呵斥他不要捣乱,但他什么都理解不了,冰冷的海水漫灌肺腑,痛得五脏六腑绞成一团,他像个无声号啕的小孩子,执拗地抓住这只手,这只手……
这只手……是他与世界唯一的联系……
这是他相依为命的人……
是他愿意以命抵命从死神手里换回来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