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天气宜人，晚饭过後顾一笑去了网咖。直到现在，现实与心理的落差，让他仍不愿承认是s大的学生。看是要说他孤僻也好，高傲也罢，他就是不想和其他人混为一谈，打成一片，更别提参加什麽活动了。

大家对他的兴趣也渐渐因为他的冷漠变得淡了，唯有那些外貌协会的女生，狂热度有增无减。

晚上十一点，在临关宿舍门前，顾一笑终於回来了。

「找你比见我还难。」

刚进宿舍楼，肩膀便被人从後拍住。顾一笑回过身，藉着走道前天刚换上的新灯泡看清││一个流浪汉模样的人。浏海几乎遮住了他的眼睛，头发乱蓬蓬地快到肩膀，胡子邋遢凌乱不齐。如果非要形容得好听一点，那就是活脱脱一只古代牧羊犬。

「你怎麽一点好奇心都没有，住同一栋楼，也不来看看我。」

这麽特别的人，除了s大传说中的人物，蔚来，还能有谁。偏偏在听闻了他的事迹後，顾一笑非但不觉得传奇，反倒更多了鄙夷。

「抱歉，真不知道你有什麽好看的。」

活生生的顾一笑远比雷众生偷拍的照片还要迷人勾魂，蔚来忽然觉得没白在s大待上四年。眼前的美人眉骨高、眼窝深、鼻梁挺，琥珀色的眼珠动一动，甚是煽情，性感的嘴唇再配上尖脸，看得蔚来半晌都移不开眼睛。

见蔚来呆呆立在原地没了後话，顾一笑不再停留转身便走。谁想背後忽又旋起一阵风，顾一笑一个敏捷躲闪，让再次伸手抓来的蔚来扑了空。

「嘿嘿，我还没说完，你怎麽走了？」

「还有什麽事吗？」扫了眼经过走道不时张望的同学，顾一笑停下来上下打量着「古牧」。

尽管两人站得很近，但仍很难看清蔚来的长相，因为全被他那一头乱发和胡子掩盖掉了。

据说自从他留级开始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而真正看过他相貌的那些同学早就毕业了，因此他的模样也成了谜。

「不管你有没有听说过我，但从别人那听来的都不是最好的介绍。嗯嗯││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蔚来，蔚蓝的蔚，未来的来，哈哈，蔚蓝的未来，合一起还是『蔚来』。」

顾一笑完全没有心情听传奇人物编无聊的绕口令，别说对他毫无崇拜，甚至连对学长的基本尊敬都没有，顾一笑冷漠得非常不像一个刚入学的新生。

「可能你也听别人说了，在s大我也算古董级了，你刚入学有什麽不懂想问的可以随时来找我，都是a城的嘛，在外面得相互照应着。另外啊，我还是咱们校剧团的团长，今天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参……」

「不好意思，我不感兴趣。」

顾一笑随意扯了扯嘴角，在蔚来看来却是出於礼貌而害羞的微笑。

也是，在宿舍关灯前，还是走道这种一堆人穿着拖鞋，端着脸盆，人来人往的环境，天不时地不利，被婉言回绝也在情理之中。虽然顾一笑比想像中难搞定，但这样才更显出他的与众不同。

「别一句话就说死嘛，你再考虑考虑，有时间来剧团活动室看看。」好兄弟不能光靠嘴上说，必须拿出实际行动。可惜，蔚来动了半天手脚，也没成功和顾一笑有身体接触。

看样子，这个由生到熟的过程，要比其他人来得更久一些。

蔚来和顾一笑刚见了一次面，便有这样的流言传开：静寂了一个假期的蔚来终於要出手了，看传奇老大如何征服高高在上的冷傲美人。

传言毕竟是传言，有着它美好风光的一面，可实际上，蔚来却饱尝了热脸贴冷屁股的苦头。

从好言相劝到围追堵截，蔚来几乎使出了各种手段，可直到十一月末，他也没能拿下软硬皆不吃的顾一笑。不仅如此，还耽误了圣诞晚会的剧本创作，别说提前彩排，到现在连一个字都没憋出来。

十一月底寒风凛冽，大多数人都缩在宿舍的被窝里，唯有少数不怕冷的还在外面的篮球场上练习。

篮球打在篮板上、落地；不间断地运球、投篮、球落地；起步上篮、没投进；补投、进了……

「啊！他妈的有完没完啊！」

楼下的篮球好似在蔚来的心上跳来跳去，瓶颈了一晚上的他眼看来了点灵感，却被没有规律的投篮砸没了。於是这突来的抓狂，着实把正准备休息的室友们吓得不轻。

「老大，您这又怎麽了？」作为偶像的忠实粉丝，雷众生在第一时间以光速闪到蔚来身前。

「都他妈几点了！怎麽还有人打球啊！球场上连个灯都没有，打屁啊！」

雷众生听罢赶忙趴到窗前，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楼下真有一个不知死活的，自己玩得还挺高兴。」

「那我就让他高兴高兴。」说罢蔚来踢倒了挡路的椅子，套上外衣。

这口气、这架式分明就是去打架。入学一年来，室友们不是没见过蔚来行侠仗义，他们都知道他护着自己的学弟学妹是出了名的，伤及无辜的事可从来没在他身上发生过。然而今天他却被一个打篮球的惹火了，这让在场的人完全傻了眼。

「要不要……我们一起帮你教训他？」先不管对错、结局如何，老大出马，死忠粉丝就不能坐视不管。

「不用，你们在楼上看着就好。」

自己刚一起身，室友们便围上来，让蔚来小小感动了一番，之前被篮球砸烂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但他知道，根本原因不在篮球。

在s大待了这麽久，难得遇上顾一笑这样的极品，可惜善意的邀请却被他屡次不留情面的拒绝，也不知从什麽时候起，和他的关系变成了满是火药味的挑衅。

藉着运动场上的光亮，黑漆漆的篮球场依稀可以辨别篮框位置。仍在做着上篮练习的人，并没有注意暗处走来的蔚来。

蔚来缩着脖子，双手插进裤兜，冻得哆哆嗦嗦。「大哥，休息一下吧，该睡觉了。」

似乎没听见蔚来的声音，男孩依旧自顾自地练习运球和跳投。

奶奶的，果然大半夜出来打球的都不是什麽正常人。

蔚来盯着运球自如的人，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上前，抄过他手上的球，转身一个跳投。「我说大哥，累了就休息一下吧！」

可惜球没有进，当对方抢下篮板时，蔚来这才看清篮球的主人原来是……

「顾一笑！我早该想到是你！大晚上不睡觉还不让别人睡！」真是狭路相逢。

蔚来的喊叫远比打篮球的声音大得多，顾一笑理都不理，一个三分远投，球进了。

「我在跟你说话，你有没有听到？」

见顾一笑毫无反应，蔚来刚压下的火气又被激起，他扑上前拦住顾一笑上篮的去路，无奈怎麽抢都抢不下球。从业馀角度看，顾一笑的篮球技术可谓高超。但高不高超，不关自己的事，气就气在他这种高傲的态度。

顾一笑试着把蔚来当高手看待，可一个假动作便轻松晃过那张牙舞爪的防守，上篮成功。

「你回去练两年，再和我玩吧。」

这绝对是挑衅！蔚来奋力一拼，抢下了篮板。

「刚才是陪你玩，现在看我怎麽玩你。」不擅长篮球的他敢放话出来，证明已经恼羞成怒了。

「你要烦我烦到什麽时候？」顾一笑逼近蔚来，伺机抢下篮球。

「直到你加入校剧团。」运动了一会儿，蔚来浑身渐渐热了起来。

「我都说了，我不喜欢。」

「你来了就喜欢了。」

「你这是强迫。」顾一笑刚抢下球，不想又被蔚来夺了回去。

「大学里太孤僻不好，总要交一些朋友。」

「那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我这是在挽救失足青年。」见顾一笑逼抢的架式越来越凶，蔚来乾脆抱着球，左右躲闪。

「别自己是牧羊犬就把所有人都当成你的羊！我不是！」

「你这人说话真恶毒啊，以为长个混血脸就能装模作样了？！」蔚来感慨眼前的蛇蝎美人狠毒，不想刚一停顿，球就被顾一笑夺走了。

「很遗憾，我不是混血。」

一个急停跳投，篮球划出完美弧度，进了篮框。

「我越来越想揍你。」

眼见蔚来凶神恶煞地冲过来，顾一笑用力把球往地上一砸，一个借地反弹，篮球不偏不倚正打中蔚来的脸。

「啊」的一声惨叫，蔚来痛苦地捂住脸蹲到地上。

捡回篮球，顾一笑看着不知是真痛还是装痛的蔚来犹豫了片刻，最後还是甩下句「你还是留着力气自己揍自己吧」的狠话走了。

原本下楼教训别人的人，最後变成被教训的那一个，蔚来别说有多郁闷，刚才还让室友们在楼上看着，这下好了，糗大了。

顾一笑！一定要还以颜色给你看！

第二日，蔚来的半边脸肿成了包子，两条ok绷一条贴在鼻梁，一条贴在眼下，让原本外表就邋遢的他更加狼狈。

「老大！我们走了！今天要是逮到顾一笑，一定替你报仇！好好收拾他！」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望着门口聚集、就差喊口号的十几人，蔚来无奈咧了咧嘴。

今天早上他还没起来，其他几个寝室就纷纷听说了自己昨夜的衰事，那些被自己保护过的学弟们更是义愤填膺，为了证明他们不再是被欺负的菜鸟，为了证明他们已经长大可以保护老大，於是就出现了眼前这个场面。

「谢谢谢谢！你们的心意我心领啦，等我有空自己来！」

蔚来说这番话并不是客套，虽然昨夜挨了一记「篮球闷面」，却让他梦到了剧本创作的情节，趁着对梦境还有印象，他决定先赶完大纲，再去找顾一笑单挑。

一个人的寝室，安静。灵感四溢的蔚来翻开笔记型电脑，激动地敲打着他的故事。

时间飞速流逝，眼见大纲写到了高潮部分，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一条写着「我们逮到他了，老大想怎麽处置」的简讯。

高潮时刻怎麽能被打断，蔚来这时哪还有心思想折磨人的手段，於是连转换输入法的步骤都省了，直接以拼音开头字母回覆「随便随便啦」。

和他相处时间不短的学弟们看来领会了简讯含意，识相地没再骚扰，蔚来很快又回到故事里，编纂得其乐无穷。当敲上最後一个句号时，这才满意地吁了口气，圣诞节总算有得交差了。

夸张地伸了个懒腰，蔚来揉揉头发，心满意足地合上电脑。刚想去厕所方便一下，谁知拉开门的瞬间正撞见要闯进来的顾一笑。

心中一块巨石落地使得蔚来心情大好，怔了半秒，他好似忘了昨夜旧仇，贴着ok绷的脸上扬起笑容。「你怎麽来了？」

「你说呢？」盯着狼狈的「古牧」，顾一笑一点笑意都没有。

嬉皮笑脸地伸手勾向顾一笑下巴。「嘿嘿，知道错了来道歉？」

「少他妈废话！」顾一笑脸色发青，一巴掌打掉蔚来的手，而後突然狠狠捏住他的脸。「装什麽蒜！」

「哎哟！你干嘛？！」虽然美人怒视的样子别有一番味道，但他单手的力气大得有些惊人，两腮酸痛不说，连嘴巴都被挤成了o型。

「还装？！」

扫了眼美人不太整齐的衣服，又望向他凶巴巴的脸，被掐得动弹不得的蔚来心下打鼓：莫非真的被揍了？

「什麽啊？」

「找群白痴还想收拾我？」顾一笑铁青着脸，拿出手机举到蔚来眼前。「他们都招了，你这个指使的还不承认？」

望着简短但清晰的「sbsbl」，蔚来莫名其妙得连眉头都挤成了「八」字。

「他们说这是你的终极指令……你告诉他们的『傻逼随便轮』！」

第二章

每年迦怂ナ露疾簧伲今年格外多。蔚来被自己那「终极指令」搞得哭笑不得，好在结果顾一笑毫发未损，要不然他可成了千古罪人。看着被揍回来的学弟们，蔚来想发怒却又无奈，想同情却又觉得那是咎由自取。

「老大！我们被顾一笑那小子揍了！」早上还扬言要收拾人家，晚上就被收拾了。和之前蔚来的遭遇一模一样，兄弟们认为这就是命。

「能不被揍吗？！换成我也一样揍！」那时顾一笑刚走，蔚来的怒气还没顺过来。「我什麽时候这麽变态，告诉你们『sbsbl』是『傻逼随便轮』啊！我好不容易来了灵感写大纲，没时间想其他事，是让你们『随便随便啦』！」

兄弟们面面相觑，偶尔能听到反对派的小声嘀咕。「我就说不可能是那个意思……都你们乱猜的……」

「呃……我也不确定啊……谁让晚上经常演习大战片段，所以就直接联想到那了。」

一番讨论下来，蔚来觉得归根结柢还是他的错。男生宿舍夜夜狼嚎思春，大摆一百零八式pose，「众压一」等等形式都源於他入学时期，没想到这股解闷的玩乐风被大家接受，就这麽一届届影响下来，成了如今男生宿舍晚上一大生活特色。天天被这种氛围薰陶的学弟们，不让他们往这方面想都难。

左思右想过後，蔚来毅然决定带参与围攻顾一笑的学弟几人去……道歉。

「没搞错吧老大？哪有挨揍的给打人的道歉？而且还是他有错在先。」

蔚来则挥挥手说：「平时打闹是小事，但要真发生『那种』暴力惨剧就不是热血和面子的问题，人品发生偏差时，必须道歉。」

偶像的光辉形象顿时又镀了一层金，大家二话不说，隔日晚上跟着蔚来前往顾一笑寝室。

一众人风风火火的架式很是抢眼，走在第一个的蔚来虽然形象与黑道老大相距甚远，但那邋邋遢遢的样子倒是颇有丐帮帮主的风范。

不明事情真相的旁观者觉得，金融系又要和别的系上演一场群殴恶战。

「你们……你们这是干嘛？」王坤的声音从门口飘了进来，跟着便看见他战战兢兢的样子。

寝室里的人都停下手里正做的事，一个个吃惊地望着以蔚来为首挤进来的若干人等。唯独躺在靠窗上铺的人淡定如初，举着的书始终没有放下，似乎接下来发生什麽都与他无关。

「顾一笑呢？！」怎麽看这夥人都是来打架的。

寝室的几人谁都不敢吭声，你看我我看你，最後偷偷向靠窗上铺望去。

生怕小弟们抢在蔚来之前破坏了气氛，雷众生忙跑到顾一笑床边，拍了拍床栏杆，笑呵呵道：「小顾，看谁来了。」

「怎麽？还没闹够？」手指夹住未看完的书页，顾一笑不悦地坐起身，正看见站在众人之首、格外显眼的蔚来。

「yo！」随意扬起手，蔚来和善地打了个招呼。

看到那几张脸，顾一笑就想起昨天被突然包围的情形。和他们无冤无仇，本以为认错了人，谁知後来其中一个嚷着要为老大雪耻报仇，这才让他记起和蔚来在篮球场上的小过节。

几个人不由分说动起手来，满嘴粗言秽语不说，居然还想对他施暴，换作谁也不能原谅这样的事发生。外表不过是假象，对打架并不陌生的顾一笑自然不客气地教训了他们一顿。

「你们又想干嘛？昨天的事还没长记性吗？」

「我们是来……向你道歉的。」蔚来推过几个学弟，让大家站成一排。「昨天让你受惊不好意思啊！都怪我平时教导无方，你别生气。」

看着蔚来真诚的脸，顾一笑怔了怔。虽然昨天他解释了无数遍「sbsbl」的真正含意，但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