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是个十来岁的少年,穿着一身蓝底黑纹锦袍,面如冠玉,身姿挺拔,端得是贵气无比,只是神色间却有些焦虑和紧张,步伐也是显得格外的快。然而见到面前停着的马车时,他却又一下顿住了脚步,然后缓缓走近,再拱手叫了一声——“七叔”。
整个人又变得拘谨起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皇三子祁玉麟。
祁明秀看了他一眼,却是收回视线,“上来吧。”
寒风瑟瑟,他的小脸刮得通红。
祁玉麟有些迟疑,很快却又听话的走了过去。
暖轿不比马车,并不宽敞,索性只是个小孩,挨着也能坐在一起。祁明秀不以为意,祁玉麟却是更加拘束。身子挺到板直,手放在膝上,动都不敢再动。
过了一会儿,却又忍不住说道:“我正在先生那学习,父皇那派了人过来,说母妃醒了,让我赶紧过去。”
为什么这么说,是想解释一下他匆忙到失态的原因,七叔对他们仪态之事极为重视,他不想被他误会。
而且,他也想知会他一声,好让他到前头把他放下来。他想着他们是不同路的,之前答应下来,只是不想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七叔从来冷淡又严厉,很少给予关怀,到时候他宁愿多走一段。
——虽是年少,却已有诸多心思,三皇子看似桀骜不驯,实则少年老成,并不是一句空话。
祁明秀听着他的话,却只是淡淡回应道:“我知道。”
祁玉麟抬头,有些疑惑。
祁明秀看着前方回道:“我也正要去。”
祁玉麟便有些惊讶起来。
半晌后却又将情绪收敛,七叔跟母妃是同门师姐弟,曾经情同手足,母妃这次醒来,父皇把他一并召来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母妃是个孤儿,再没有其他亲人。
隔了片刻,却又抬头道:“七叔,您说母妃真的会好吗?”目光殷切,带着无助与期盼。
大哥二哥都有母妃疼爱,唯有他,始终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过活。虽然皇后娘娘、慧妃娘娘、大哥和二哥都对他很好,可终究是不一样的。
他也很想有一个会一直记着他疼着他的母妃。
而他虽然畏惧七叔,可有了那一层的关系,他一直对他分外的信从——虽然只是在心底。
可是七叔并没有因对他特别,相反,他对他要比对大哥二哥冷淡的多,虽然不明显,可他总是能感觉得出来。至于原因,他一开始不知道,可是后来也就知道了。
七叔原本有个很好的三哥,是睿王,母妃原本也是该嫁给那位睿王的,可是到最后她却嫁给了父皇。睿王伤心之下取代别人前去出征,最后英年早逝战死沙场。七叔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而母妃也正是因为得知了睿王的死讯,才会崩溃至疯魔。
然而七叔对他冷淡,却也不是无视的那种冷淡,只是不管做什么,他都只会用冷漠的态度,不会让人看到他的内心。
事实上,七叔虽然因为上一辈的事对他介怀,可并不是对他不好,他其实对他比对谁都要上心,比如两年前明光湖畔赛龙舟他将他安置在了正中的位置,比如现在他现在让他上了他的暖轿。
后者是怕他冷,前者却是想要让众人正视他的地位——虽然有个“久病不愈”的母妃,可是他依然是当朝的三皇子,依然是他祁明秀重视的人。
七叔的这份用心,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可是幸好,他看出来了。
所以他虽然对他冷淡而严厉,他却依然想靠近他、跟从他,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依靠——父皇虽好,可毕竟是一国之君,是太多人的父皇。
祁明秀听着他的问题,却是半晌没有言语。病了这么多年,会一下就好吗?他也不敢确定。
暖轿很快就停在了长乐殿面前。祁明秀拉着祁玉麟的手下来,一看,却怔住了。
长乐宫,曾经整个后宫之中最华丽的一座宫殿,现在却像是失去了生机一样,只剩下一片萧瑟。
景色还是那样的景色,可一切都跟原来不同了。
祁明秀恍然想起,他有好几年没再来过这里了。一开始还会来看望,可是来了流光师姐也只是痴痴地不认识他,他不忍再看,就越来越少过来。
而这里,除了他,除了那些太医,还有谁会过来呢?这里被封了差不多有十年,又怎么还会像从前一样光鲜绚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