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不死还穿着他那一身黄灿灿的道袍,望着马家上空看了好一阵,指着一个方向对我道:“你看那里,朗朗日照之下,为什么会有隐隐约约的阴气升腾?”
我随他所指望过去,只见阳光照亮了一切,就连乌黑的瓦面都在微微反光似的,哪有什么阴气升腾。
马不死摇摇头道:“忘了你娃纯阳之体,看不见这些。走吧,马家肯定有古怪。”
马不死带我走到马家大门口,口宣了个道号,对守门的两个下人道:“请去通知你家主人,就说贫道路经此地,发觉贵府上空有妖气升腾,愿为贵府斩妖除魔。”
那两个守门的下人白了我和马不死一眼,极不耐烦地喝道:“去去去!瞎几把乱说个啥,还不赶紧到别家骗去,当心惹火老子,打得你两个哭爹爹喊奶奶。”
马不死朝我使了个眼色。我知道他的意思,要借故把事情闹起来,便走前两步,骂了句瓜娃子找打,一拳打在说话那人面上,将他打得直冲冲地往后面摔倒。另一个下人哇呀大叫,完全没想到我和马不死这么蛮横,轮拳就来打我。我抓住他的手腕,顺势转身用肩膀一扛,将他摔出七八尺远。
马不死微笑道:“除魔卫道,义不容辞。谁敢再来阻挡?”说着迈步就闯进了马家大门。
这一阵闹腾,周围邻居纷纷出来看热闹,马家的人也听到动静,十几个看家护院模样的壮汉从里面迅速迎了出来。
领头的那人面色蜡黄,皮肤粗糙,留着短而曲的黑发,深眼窝高鼻梁,一看就不是汉族。他用蹩脚的四川话,怒气冲冲地喝道:“哪里来的龟儿子,敢来马老板的地盘上臊堂子?”
马不死冷冷一笑,道:“道爷不是来臊堂子,是来捉妖降魔,为民除害来了。”说完他忽然一闪身,旁边的人均觉得眼前一花,就见他已经欺到领头那人面前,单爪直朝那人脸上抓了过去。
领头那人骤然受袭,虽惊不乱,撤步就往后退,看起来倒也有一副好身手。马不死眼看要抓空,却见他身子一缩,就从那人退开的缺口冲了过去,一溜烟往马家大院里面跑去了。在场所有人都没料到他会突然来这招,楞了楞神,才急匆匆追去。剩下六七个人把我围住,已经有人拿刀拿棍了。
我心说,师傅啊,你这算什么,要干啥干嘛不提前跟我说一声,现在留我在这被人揍么?但此刻已经容不得我多想了,有人在喊抓住这龟儿子,好几个手持兵器的壮汉迅即围攻了上来。我虽说打小就得过国术冠军,但实战经验其实相当缺乏,看见这么多人拿着刀棍围攻上来,心里不免发怵,只好仗着脚步灵巧,和这一群人游斗。
我怕被对方兵器所伤,使的几乎都是虚招,只求吓退对手,不求伤人。围攻我的那几个壮汉也都是练家子,见我进退有度,虽然被围攻却不带丝毫乱象,也知道我身手肯定不弱,不敢过分紧逼。这样一来二去,双方僵持了一阵。我的信心越来越强,瞅准机会,拳脚齐出还打倒了两人。可就在我稍微一分神间,不留神背后中了一棍。使棍的人臂力相当强,打得我喉咙都微微发甜。我就地一滚,顺手从被我打倒的一人手中抢下一把尖锐的杀牛刀来。我心下暗急,再打下去,只怕避免不了要见血了。
就在此时,那去追马不死的马家护院头领奔回来,大声喝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我连忙退出包围圈,手持尖刀戒备着,趁机调调气息。
那头领黑着脸,指着我道:“你,跟我来。你师傅,马不死,叫你去。”
我点点头,心想他既然知道师傅叫马不死,多半不是诓我的了。但我也不敢轻敌,把手中尖刀倒持在背后,跟着他往里面走去。
过了一进门,是一座小小的花园。花园里绽放着几株梅花,清香飘来,把外面街道上无处不在的牛羊肉骚味儿和血腥味抵消了不少,让我憋了好久的心肺大感惬意。穿过花园,又经过一道圆形的门,来到马家后院。
我略感诧异,照理说这么大的家园,所需要的下人必然众多,可是这一路进来,就只看见几个丫鬟急匆匆地在我眼前一闪而过,到了后院这里,更是一个多余的人都见不到了。
“进去。”那头领指了指隙开一道缝的后院院门,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瞧他这意思,是让我独自进去,稍稍迟疑了一下,捏紧手中刀柄,警惕地推门走了进去。
一进入里面,我就察觉到异样。院门背后贴满了黄色的纸符,杂草丛生的院子里牵着一根根系着铜铃的红线,还有许多五颜六色的小纸旗,看起来像是一个驱鬼捉鬼的阵法。
马不死和一个身体胖壮但是神色萎顿的老头站在院子里。俩人身后,是一栋漆色斑驳的旧楼。
我打了声招呼,向两人走过去。越接近那栋旧楼,越觉得身上有股凉意。我抬头看了看高挂在天空中明亮的太阳,不知何时,竟然变得黯淡了下来。草木投射出的影子,一个个古古怪怪的,就像是躺在地面上的一个个鬼影。
马不死等我走拢,对那胖壮的老头道:“这就是我徒弟,事关他惨死的两个妻子。马老板,现在你可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