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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话十五 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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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蔗芗名鸣捷,安徽歙县人,嘉庆辛酉科进士,出为陕西咸阳令。能白日见 鬼,每日所见者以数万计,似鬼多于人。一日,见有两鬼争道,适一醉汉踉跄而 来,一鬼避不及,身为粉碎,一鬼拍手大笑。顷之,又有一人来碰,笑者碎裂如 前,碎鬼亦拍手大笑。看此两鬼,情状最妙。蔗芗亲自言之。

关圣显灵

嘉庆元年,白莲教匪据楚北之当阳,我军急攻,其利用炮。总督毕公正檄军 中立时督铸,有一人诣营门言:“荆州右卫署后废地中有之,虽立时鼓铸所不及 也。”其人忽不见。如言掘之,果得大炮十三位,“过山鸟”二十七,小炮九位, 大小铁弹子无数。咸以为关圣显灵云。

鬼差救人

苏州王府基,相传为明初张士诚故宫,今桥道废址犹在。有旱河一条,天雨 积水,天晴则涸。一夕,有醉人从此经过,被鬼迷惑下水,水甚浅,不得死。忽 见持灯者从南来,大声曰:“尔被鬼迷耶?随吾灯走。”醉人随之,但见灯上有 “长洲县正堂”五字,意此人是衙门中人也。行至玄妙观前宫巷,见持灯者从一 家门隙中隐然而入。时醉人方醒,叩之,门闭甚固。少顷,有人开门,哭曰: “吾儿死矣。”乃知持灯者为鬼差耳。

鬼烧天

余寓居钓渚者十二年,钓渚之水,东接华荡,西连家菱、宛山诸荡。水中芦 荻甚多,每于春初黑夜,西风飒然,见水滩上灯光闪烁,须臾数千百灯,又并为 一灯,天为之红。土人见之者,号曰“鬼烧天”。闻之故老云,顺治间,天下初 定,此地贼盗甚多。羊尖有席宗玉者,练乡兵拒之,焚烧盗艘数千只于家菱、白 米诸荡,民赖以安。此灯之异,或尚有阴魂未散耶?

阵亡鬼

乾隆五十三年,台湾既平,所有杭州、京口、江南各处驻防兵丁出师阵亡者, 例将辫发解回原籍,照例抚恤。其解官是闽县五虎门巡检韩兴祖也,行至同安投 宿,适客店窄小,巡检官另住一店。其夜便有无数鬼物作闹,有一解差胆甚壮, 大呼曰:“吾奉宪牌,解汝等还家,因何吵闹耶?”有一鬼答曰:“韩老爷不在 此,吾等便说说话何妨!”次日,韩知之,不论水陆,总在一处住宿,安静之至。 先是,军需局设在厦门之天后宫,前临大海,每至深更,听海中鬼哭,似有百万 军鼓之声,夜夜如此。撤兵后遂寂然。

大娘娘

余侄媳杨氏,于归后生一子一女,忽发狂,登墙上屋如履平地。一夕,作吴 兴口音云:“大娘娘,我寻你三十年,乃在此地耶!”婢妪骇之,因问:“尊神 从何处来?有冤孽否?”答曰:“我本某家妾,主人死,我方怀孕。而大娘娘必 欲以内侄为后,及分娩,是男也,大娘佯喜。不意于三朝洗浴时,竟将绣花针插 入小儿脐中,啼哭死,我亦自经。已告之城隍神,不日来捉汝矣。”言讫,乃大 笑。不数日,狂益甚,伏地号呼,若用刑者然,未几死。论者云:“如此案情, 极应早报,乃隔三十余年耶!”于以知冥司亦废弛公事也。

唤鸳鸯

锡山有司马问渠者,喜吟咏,馆苏城华阳桥顾氏最久。死后降乩,适顾氏有 人在乩前,问家中休咎,乩云:“兄弟暌违同燕雁,君臣遇合唤鸳鸯。”不解其 语。是年,顾氏侍萱名翔云者,北闱中式,首题“君君臣臣”四字。从弟秋湄得 信即遣婢至侍萱夫人处报喜,婢名鸳鸯,斯已奇矣。后侍萱兄春甫常客河南,不 得聚首,如燕雁之代飞,更奇。

嫖鬼

福建南台闽安口多妓船。妓名“珠娘”,又名“踝蹄婆”,以其赤脚不裹足 也。每与嫖客宴饮,正嬉笑间,忽有一妓欠伸者,便神色如迷,不省人事。即入 卧榻,自解亵衣,若有人来淫之者。客知之,必远避。移时而醒,问其故,曰: “此水魈弄人也。”或曰是善嫖之鬼也。

无常鬼

乌程江某,以翰林改官,任直隶青县知县。适发赈,从中节省得七八万金, 恐上官督过之,乃告病归。初至家,即见一巨鬼,长数丈,青面高鼻红眼,著白 衣,手持铁枪,若欲杀之者。江大惧,急呼家人,忽不见。既而有谣言抄其家, 江愈恐,遂将所有尽埋之,人无知者。未几,忽中风疾,不能言语,两手足皆趵, 终日卧榻上,如醉如痴而已。自此室中鬼日益多,厥状狰狞,五色俱备,作闹无 虚日。江既死,家中亦颠倒,只剩一孙。由是迁居,屋售他姓。呜呼,财之作祟 固如是邪!

还我胡须

虞山归氏有小婢名金杏者,随主母往祖师府上长幡,见前殿有塑像,须甚长, 金杏戏挽其须,随手脱去。归而病,忽发狂作呓语云“还我胡须”,不绝于口, 莫解其言。适舆夫来,知其事,主母许以重装,病乃愈。

鬼说话

齐梅麓先生名彦槐,中嘉庆十四年进士,以翰林改官,出宰吾邑。自言少时 同两三友人游后园看梅花,有表叔某者没数年矣,忽于梅树下见之。遂执手痛哭, 谈论家事,移时而去。同游者绝不知也。时日将暮,友人相呼欲返,遍寻不见。 乃点灯招之,先生从梅树下应声而出,并无他异。不一年,其表叔家事大变。盖 冥中亦逆料之也。

买乳

渎川有周某,五十无子,因娶妾。越数年,始得男,喜甚。惟妾体弱,竟乏 乳,因雇乳妪哺之。一日,妾忽作呓语云:“我在冥司费多少钱买一孙,汝产薄, 乃不自乳,而雇他人耶!”某审知其为故父语也,因以妾乏乳对。复言曰:“此 易事,我仍向冥中买乳来,明日可速遣乳妪去。”且命多焚楮镪。次日妾醒,两 乳涌出,遂自乳之,遣妪去。

神洲庙

虞山有神洲庙,不知始于何时。其神为女像,端严美丽,凡妇人求子者,辄 祷焉。嘉庆己卯岁,有诸生钱云骧者,偕二友人读书其中。钱素狂,适夏月暑甚, 谋移神像,而置卧榻于殿上,一友颔之,一友止之。闻于庙僧,僧亦曰:“神最 灵,不可也。”钱笑曰:“吾视神美,若果灵,当现形与我同宿。”遂上殿抱之 出,而移其榻,是夕钱骤病。家人知之,迎以归,病益剧,不数日遂死。其一友 颔之者,亦染外症几半年,而止之者则无恙也。

逆子冥殛

吴门沈某居葑溪,家本小康,其叔拥厚赀无子,死,遂立某为嗣。某素无赖, 不善事嗣母,又日事嫖赌不顾家。及母卒,草草殡殓,停棺不葬者至十余年,并 岁时祭祀亦忘之矣。一夕鬼啸,某秉烛出,忽见其叔父母以挺击之,某大呼逃避, 复来击,立时死。家赀荡然。

吾邑诸生有郑宗臣者,生一子,年才十五六,习为不善,宗臣恶之。子亦苦 父之拘束也,乃取墨匣为小棺,捏泥像置棺中,题曰:“清故邑庠生郑宗臣之柩”, 埋于庭前。其仆见而谏之,不听。埋甫毕,两足忽腾踊,痛哭不已。一弹指间, 气遂绝。天之诛逆,未有若是之速者也。

讨债鬼

常州某学究者,以蒙馆为生。有子才三岁,妇忽死,家无他人,乃携其子于 馆舍中哺之。至四五岁,即教以识字读书。年十五六,四书、五经俱熟,亦可为 蒙师矣。每年父子馆谷合四、五十金,稍有蓄积,乃为子联姻。正欲行聘,忽大 病垂死,乃呼其父之名。父骇然曰:“某在斯,汝欲何为?”病者曰:“尔前生 与我合伙,负我二百余金。某事除若干,某事除若干,今尚应找五千三百文。急 急还我,我即去矣!”言讫而死。余每见人家有将祖父之业嫖赌吃著不数年而荡 然者,岂亦讨债鬼耶?

鬼物凭临

大凡人之生死,或有恩德,或由冤孽,皆有鬼物凭临其间,不凭临,不死也。 如水火、刀绳、斗殴、跌扑以及虎伤、蛇噬、堕马、坍墙之类,虽是定数,亦由 其人之冤孽使然,人不能主也。扬州钞关对河有何姓者,开豆腐店,颇积资财, 年二十五六,忽丧其偶。有邻妇新寡,年相若,遂与通,约为夫妇,妇将所蓄五、 六百金尽以畀何。未几,何听媒妁言,别娶他姓女,妇闻之,忧郁成疾,然不敢 告人也。及病将死,始呻吟语其所亲曰:“吾昨控城隍神,与何质讯,彼已定腰 斩矣。”言讫而绝。是年冬,江南北苦寒,风雪时作,黄、淮俱冻,不解者至二 十余日。何偶欲入城,过渡失脚落水,适有寻丈大冰随流而下,触其腰,斩为两 截。观者如云,莫不骇异。嘉庆十四年事也。又二十三年四月,苏州承天寺前有 老妪,年五十许,忽思游虎丘,日日自念曰:“吾能一到虎丘,死无恨矣。”其 夫笑曰:“虎丘不在天上,行即至耳。”遂命一童随之出阊门,未逾时,已到千 人石上。仰见楼阁巍峨,喜形于色。遂拾级登五十三,参至天王殿下,痴立不动。 忽闻梁上訇然一声,殿倾矣,此妪压为齑粉,而童子无恙也。观此二事,岂非有 鬼物凭临者耶?

王大王二

江阴有殷某者,中乾隆癸丑进士,官湖南同知。嘉庆初年,教匪滋事,殷同 在军营佐理。有兵卒王大、王二者,为教匪所扳害,殷未分曲直,竟杀之,以为 功。后丁艰,服阕补顺天府。治中忽发痰疾,尝持刀欲杀。王大、王二日日作闹, 家人辈恐伤人,以锡刀换去铁者。殷忽将窗棂乱斫,皆为之断。卒狂死。

三善

吴门顾杏川太史元恺,于嘉庆十八年秋从金陵乡试归,过京口,偶感冒,寒 热大作。忽作呓语,云有北固山神偕镇江府城隍、丹徒县城隍俱来迎,且贺曰: “君今科必魁榜,君祖父有三善,上帝皆纪录之矣。”顾不信,遂同往文昌宫查 访云云。及归家,病旋愈,是科果中式。

祭品用热

邵北崖《桃渚随笔》载:松江某氏请乩仙,有近邻陆成衣亦降乩曰:“我为 某家土地,受其香火甚安,但祭品皆生冷不可飨。乞寄言某家,为我具热者。” 如其言以告邻某。越数日,乩复降曰:“前日我一言,累其家多费,幸为我再告 之,以后祀我,不拘荤素,但求热者可也。”大凡祭祀之品需用热者,余亦尝持 此论。考古之鼎彝,皆有盖,俱祭器也。其法,先将牺牲粢盛贮其中,而以盖覆 之,取火熬热,上祭时始揭盖,若今之暖锅然。所谓“歆此馨香”也。若祭品各 色俱冷,安谓之“馨香”耶?余家凡冬日祭祀,必用暖锅,即古鼎彝之意。以此 法用之扫墓,尤宜。敢告世人共知之,此理之易明者。

两指

太仓王氏一楼素有鬼,人不敢居。诸生陆某馆于其家,独不信,竟移榻中。 夜见二鬼,徙倚渐近,一鬼曰:“楼有贵人。”一鬼曰:“什么贵人!”伸其两 指曰:“不过此耳。”陆心喜,以为必登两榜。及年六十余,以岁贡乡试中副榜, 盖两贡生云。

倒划船

虞山风俗,以三月二十日兴龙舟。余见有划船老爷者,一敞口船载一木像, 以艄倒行,纱帽袍笏,铽镉行搿R刂形蘩底拥埽以仪仗拥护,奉若神明,旌旗 满船,杂以鼓吹。其船有南划船、北划船之目,南划船相传是前明钱御史绣峰家 园中采莲船也,不知何人取以出城,奉张睢阳手下将官南霁云像以实之,故牌额 上称“南府”。后北城无赖羡慕之,亦照样打一船,称曰“北府”。俚鄙可笑, 一至于此。然其所谓“南府”“北府”者,皆无庙祀,借民房为居,言神爱其家, 居住其家,必发大财。每家居一月,亦有居十日者,又迁别家。轮流旋转,香烛 盈庭,宛如祠庙,谓之“落社”。虽邑中士大夫亦不以为怪也。龙舟一出,两船 随之,民船皆让,男女老少,虽坐舟中,咸起立,屏息无哗,极其诚敬。道光五 年,萍乡刘君元龄字房伯(即金门侍郎子),来署昭文县事,以其在圣宫前“落 社”,竟敢乘轿放炮,以为大不敬。遂烧其船,碎其像,一方称快焉。

陈三姑娘

青浦金泽镇有淫祠曰陈三姑娘者,有塑像附东岳行宫。每年逢三月廿八、九 月初九,远近数百里内,男女杂Ш,络绎而至者,以数万计。灯花香烛,昼夜不 绝。乡中妇女,皆装束陪侍女神,以祈福獭;蛴屑膊≌撸巫辄言触犯三姑,必 须虔祷。于是愚夫愚妇亟具三牲,到庙求免。庙僧拒门不纳,索费无已。亦看其 家之贫富,富者至少三十番,然后延入,以为利薮。地方上有庠生杨姓者,为庙 中护法,与僧朋比剖分。相传祷祝时,必捡择美少年入庙哀求,尤为响应,真可 笑也。三姑娘者,云是吴江之芦墟人,居三白荡边。年十六七,美丽自命,有 “桑间”“濮上”之行。其父觉之,遂沉诸湖,后为祟,由来已久。道光六年十 一月,余友徐君既若为青浦少府。先有孝廉倪皋者,禀于臬宪,奉文禁止。又有 徐某与杨姓争利,互控松江府,历年未审。既若抵任后,闻此言之凿凿,乃奋然 亲往庙中,果有其事。遂锁拿三姑娘下船,其像盛妆纤足,体态宛然。观者数千 人,咸以为不可亵渎神明,叩求宽免,恐触祸也。乃载归,置县堂下,纵火焚之, 其讼遂结。民之愚惑如此。其后,闻东岳庙左近,有乡妇半夜忽然呓语,自言为 三姑神,欲求气舟,送其渡河远徙。其夫少迟,则三姑神大哭曰:“天既明,恐 不及矣,此亦气数也。”言讫寂然。即徐少府锁拿之日也。

王老相公桑三姐

又常熟乡民每有疾病,辄祷王老相公及桑三姐。相传老相公者,系本地人, 一生好酒,乘醉投河,一灵未泯,因而为祟。祷者先备肴馔醇酒,置病人榻前, 使两乡愚作陪。酒三行,渐移席出门外,且至近水河滨。预雇一舟,又移席置舟 上,即解缆,摇到大河空阔处。陪者忽诡相怒,大骂攘臂,遂将席上所有余酒残 肴,尽弃河中,以为送老相公去矣。桑三姐者,亦本地人,生时颇美,偶与和尚 一笑,彼此直出无心。其父疑之,遂将三姐捆束,投诸水中。和尚闻有此事,亦 投河以明心迹。一灵未泯,亦为祟。乡闾至刻画像,俗称为“佛马”是也。病者 亦祷之。此三事相类,皆狄梁公之所谓淫祠当禁也。

人而鬼

有佣工李姓者,自言在嘉定东乡为人挑棉花入市,其时有四更余,霜风飒然。 闻荒冢中隐隐哭声,迤逦渐近,见一女鬼,红衣白裙,披发垢面。李挺立不惧, 遂将所挑之杖殴之,鬼随堕地号呼,视之,则人也。盖惯以此法夺人财物者。李 骂曰:“汝欲吓人耶?吾破汝法矣。”呜呼,人而鬼,独是人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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