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茶已经吸光了,杯底还有一堆珍珠剩着,凌秋也用吸管对准它们一个个吸出来,发出了呼啦呼啦的声音,他满足的擦擦嘴,开了口:“我见过你画的东西,去年在靖飏高校的艺术系毕业展览上,昨天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认出来了,真是巧合不是么。”
知芝数了数布上的格子,糟糕,前面错位了一排,她无奈地剪掉线头,往后开始拆:“你居然对这个有兴趣。”
“不是我有兴趣,哥哥的公司要去那里招聘毕业生,就顺便过去看看。”
知芝想起来了,毕业展览上,盛世制造曾去招过设计师,不过说到底也就是个走秀,最后也没听说他们看上了谁:“原来你哥是盛世的人。”
秋也点点头,不过关于哥哥的事显然不是什么重点,他转了转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看看知芝:“其实,我不懂图画,但是,我觉得自己能感受那些色彩,就好像鸡尾酒一样,每一种颜色的搭配都有它们自己的心情。”
知芝停下了手里的针线活,显然有人在这里唠唠叨叨,她连线都穿不好了:“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我很奇怪,为什么你的画,有时候很幸福很完美,有时候,却很寂寞很悲观。”秋也看到知芝眼中闪过一些无奈,他吸了口气,“我喜欢你的作品,但我也很想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知芝抬起头,直视着眼前的人,他坐在那里,也看着自己,像是要把人看穿一样,她皱皱眉,下了逐客令:“别把自己当救世主,别自以为是地去揣测别人,你开你的酒吧,我做我的奶茶,我不会抢你的生意,所以,也请别来打扰我好么。”
凌秋也没再逗留,他知道自己说得太多了。
关上身后的玻璃门,寒风有些刺骨。他闭上眼,想起了那些漂亮的图画,他对于那种来自内心的色彩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触,他想让这些颜色更加美好,永远不再暗淡。
太安静了,安静到又开始胡思乱想,知芝趴在桌上,听着自己的呼吸声,很沉重。
她渐渐想起了6851的日子,想起了许多人。
那天,她离开了圣诺,离开了莹雪,去到一个陌生的少年之家,光鲜的外表下,孩子们被迫做着乞讨盗窃的日子,打、骂,身上的伤痕重重叠叠累加着。
两年后,为了保护伙伴们,她一人顶下了所有的罪行,被送进少改所,在那里,犯人没有名字,6851,成了她的代号。
都说,监狱里是非人的待遇,可是她却满足得很,在这里,不愁吃不愁穿,倒是乐得逍遥。
集体活动的时候,她遇见了裴昕,哦,不,那时候他也没有名字,他是2969,大家都叫他九哥,涉嫌杀人未遂,已经在这里呆了三年,那时候他看着墙外的太阳,认真地告诉知芝,明年我就能出去了,你也是,到时候,我们就在一起。
知芝知道,进来过的人,就再也白不起来了。于是她跟着昕回到了bla,那几年,是她人生中最疯狂,也最幸福的日子。
可是,最后就连这些仅剩的堕落都失去了,她总是那个被上帝遗忘的人。
昕闭上了眼,再也没有睁开过,她摸着那满地的鲜血,却怎么也找不回逝去的温度。
行尸走肉,也无非如此,她背上画架,离开了那空无一人的房间。
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