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以前留下来的仪器检测过了,脑电波的活动完全符合理论,也确实做过实验,无限接近于完全体。”
“不过这不可能,那一批全都失……”话没说完,主任闭上了嘴,并不是所有的试验体都销毁了,剩下的一些被丢在社会上,第三实验室的极端大家也是有目共睹,不过,有些特例谁都没办法否认,比如,丢弃的残缺品到底会不会自我修复。
看见主任眼神中闪过的迟疑,随然也猜到了这个可能性:“所以说,这个残缺品成长了,是吧?”
主任双手交叉搁在桌上,又向随然靠近了一点:“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几个朋友,知道的不多,他们不懂这些。”
“那你找我是干什么?”
“就我所知,他的大脑已经被重置过一次了,现在又开始超负荷,如果再不抑制,这孩子就没救了,他现在是我的朋友,我不能放任不管,我知道,你们有办法的。”随然不打算拐弯抹角的说话,直接跟老主任问出结果也能早一些解决问题。
“媛媛……”
“是随然。”
“唉,好吧,我老了,记性不好。”主任无奈地叹了口气,“随然,这件事不能再让别人知道了,每个实验室之间应该是互不干涉的,否则我们五室这里也会很麻烦。”
随然点了点头,这些利害关系她自然知道,不过现在既然确定小舞是被丢弃的试验品,以第三室那种孤傲的品性,再回来捡的机会也不大了,这倒是很让人放心。
“抑制药物我这里有,但是不知道哪一种可以用,你有用过什么其它的没有?”
“我把自己以前吃的镇定药物给他试过了,不过效果越来越弱。”
“是么,那我还得翻翻资料,你过两天再来拿吧,白天也行,你从疗养院二楼的机电室那里走,里面有标记,你应该能找到。
“有相关资料么,给我几份,我也想看看。”
主任犹豫一下,想想还是应了,随手摸了几份不是很重要的材料复印件给她:“你先看起来吧,我也不能什么都给你。”
“我明白。”随然伸手接过来,翻了翻,密密麻麻的全是文字,封面的角落里标记着bai的字样,brain analysis institute,对于这个冠冕堂皇的名字,随然真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大脑研究所,这根本就是人间地狱。
“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轻轻响了几下,主任扬了扬脖子,喊道:“小周吗?进来。”
门口站了个五官精致的年轻人,约莫也是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眼神流露出一抹和年纪不相符的睿智,那一袭白色工作衣穿在他身上,让人觉得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仿若是从武侠小说里走出来的孩子,如果能再配一把宝剑,就更完美了。
他手里捧了厚厚的一叠书籍,镇定自若地跨过脚下的烂摊子,把手里的东西搁在办公桌上,点头向随然致意,这里经常有客人来,他也早就习惯了。
少年无视了王主任一脸感激的表情,蹲下身子开始整理地上的东西:“我记得走开的时候,这里还是干干净净吧,才半个小时,你能不能再邋遢点?”
“额,抱歉抱歉,下次会注意。哦,忘记介绍了,这个是随然,这个是……”才说道一半,主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哎呀,你们以前……应该是认识的吧?”
少年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随然,却没想起来:“不好意思,我没印象,你是?”
随然的注意力本来正放在手里的资料册上,被主任一唠叨才抬起头,仔细看了起来,那是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随然感到自己的心脏暗暗揪了一下,这种熟悉感充满着不和谐的韵律。
“周……周轶卿……周大哥?”随然轻声吐出了一个记忆中的名字,也许那时候她还小,但是对于这样一个温文尔雅,一直在照顾自己的大哥,随然从未敢忘记过,“我是,媛媛啊。”
“媛媛?”记忆中的点滴慢慢被重拾了回来,周轶卿不禁扬起了一抹好看的笑容,“媛媛!你都这么大了!”
他认识媛媛的时候,这个女孩子还很小,分配在数字类的试验群组中,这里的每个试验体都有着自己的代码,她通常被大家称作124号,周轶卿至今都还能记得那一串长长的数字,10060320124,也许对别人来说只是一个个数字的累积,但在这里,它是你的全部。
所有试验体在特定的环境和药物控制下成长,激发那些不可能的潜力,本来该一步步累加,那一次却因为急于求成,药物的估算大大超过身体所能负荷的剂量,好几名试验体挣扎在生死关头,媛媛幸免一难,却丧失了基本的语言功能,原本是要被直接送到收容所,但当时的随教授不忍心,把她偷偷留了下来,在观察室照顾。
周轶卿也是随教授负责的试验体之一,时间一久,便和媛媛相熟,一直把她当作自己的妹妹一般来疼爱,媛媛不论何时何地也总喜欢黏着这位大哥哥。
直到媛媛11岁那年,周轶卿由于基因改造不稳定而病发,被送到了紧急处理中心,一去就是好多年,而媛媛也在自己13岁那年和随教授一起离开了bai,改名换姓过上了普通人的日子,也就再也没见过面。
“十多年了,你都这么大了。”周轶卿欣慰地摸了摸随然的头发,女大十八变,他这个做哥哥的,自然高兴。
“是啊,十多年了,你……一点都没变……”随然喃喃自语,她心中的周大哥的确是一点都没有改变,从她七岁那年开始,十八年了,周轶卿,一点都没有变过。从来都没有人告诉她周大哥属于哪一类的实验组,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揣测,但是显然也只有这一种可能。
周轶卿像是猜到了她的想法一般,认同地笑了笑,他不介意有人知道这些,反正呆在这里的试验体,也根本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也许周轶卿实现了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不老神话,但没有人知道,他到底为此失去了多少,每天都要例行检查,观测自己各个器官的衰老程度,他永远都无法保证自己还能看见明天的太阳,已经不知道有多少确定为完成体的同胞在一夜之间衰变成了一堆尸骸。
改变大脑,注定就是个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