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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再沐皇恩_分节阅读_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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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沣努力抑制住身子的颤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弘历见他这副样子,火气更甚,高声喊道:“海兰察,将钱沣押下去,收监候审。”

海兰察看了眼拼命梗着脖子的钱沣,迟疑道:“皇上……”

弘历却明显不想多言,挥手道:“押下去,否则朕连你一块处置了……”

海兰察只好押着钱沣出了殿门,低声道:“钱大人,得罪了……”

钱沣完全陷在了自暴自弃的状态里,平日里跟头倔驴似的人,此刻却全然不挣扎,闭着眼任凭海兰察拖着他走。

海兰察见他这副模样,眼珠子转了转,押着钱沣改了道儿,沿途正好能经过和珅的住处。和珅站在院子里,隔着老远就见钱沣被押了,又见海兰察朝他使眼色,转瞬间就明白:钱沣定然是将事情搞砸了,现下将自己搭了进去。

和珅虽然觉得钱沣实在与这俗世官场格格不入,却一直敬佩他的为人。这事儿要是搁在平日,和珅摸不准还会在弘历跟前替钱沣说说情,可如今和珅却是能躲就躲,轻易不去招惹弘历。

弘历这些天很郁闷,他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海兰察,得到的回应是和珅的身子已经大好了。可是平日里御前觐见得最勤快的人,却像是忽然懈怠了一般,连着好几日都没见到人影。

往日时时刻刻都能见着的人,忽然有好几天都见不着,弘历总觉得像是缺了什么。有时拿起手边的茶杯,入口却是凉透了的茶水。想喊和珅,却又猛地想起,那人不在自己身边。

弘历无法,只能将就着喊海兰察。无奈海兰察是个粗人,行军打仗他擅长,让他沏杯好茶着实是难为他了。弘历强忍着试了试,却是再也不想尝第二口。

诸如此类的事情比比皆是:习字时一提笔,却发现身旁没有那个熟悉的人,低着头专注地研墨;遇到模棱两可的奏折,弘历脱口而出和珅的名字,等了半晌无人应当,方才意识到和珅并不在跟前。

弘历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躁之中,在御前当值的海兰察与侍读的纪昀都不约而同的有了这个认知。

弘历开始往校场跑,拉弓搭箭就是一顿射。然而往日几乎百发百中的帝王,已经接连失了好几次准头。在一旁伺候着的官员纷纷垂首噤声,就怕弘历一个心烦就拿他们开刀。然而看似暴躁的帝王,却忽然盯着手里的弓看起来。从侍卫的角度看过去,那只不过是把无比普通的御用弓罢了,甚至已经显出了陈旧。可弘历的眼神却无比专注,就像手中捧的是稀世珍宝。

纪昀在替弘历讲经史时,也明显感觉到帝王的心不在焉:皇帝时常会怔怔地瞧着书页的一角,纪昀连着唤了好几声都得不到回应。

这一日纪晓岚从殿中退出来,回身瞧着御座旁那扇紧闭着的窗,叹息着摇了摇头,刚想离去就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纪晓岚有些诧异地抬头,就见海兰察满脸忧色地看着他:“纪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纪晓岚抱着书,随他来到殿外的转角。憋了许久的话总算是找到了宣泄口,壮实的汉子苦着脸:“纪大人,你说说,这皇上究竟是怎么了?近一段都魂不守舍的,那箭的准头看得我是胆战心惊的。皇上命侍卫们比试,我们使尽了浑身解数,拼了个你死我活。这抬头一看却发现皇上不知看着何处,连比试的结果也只是草草宣布了事。”

纪晓岚无奈地瞅着一肚子苦水的海兰察,叹息道:“海大人,你就知足吧,皇上在你们面前不过是魂不守舍而已。每天在御前侍读的我那才叫一个心惊胆战,前些日子讲到一本诗集,里头有一句:‘明朝期振翮,一举去清都’,皇上听到以后,勃然大怒,当着我的面就把那本诗集投进了炭盆里,脸色阴云密布的,差点没把我的心肝儿吓出来。”

海兰察困惑地挠了挠头,不解地笑道:“纪大人,你知道在下是粗人。那些文绉绉的诗句我是半点都不懂,这诗有什么问题么?”

纪晓岚蹙眉瞧着海兰察,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这诗原本半点问题都没有,明朝指的是明日,说的是诗人希望自己能够大展宏图,金榜题名,来到繁华的都城入仕。可皇上偏说,这明朝的指前代,去字意味着去除,这诗里蕴含着反清复明的野心。”

海兰察前半段听得迷迷糊糊,半懂不懂的,可这最后一句,他完全听明白了,登时就变了脸色:“纪大人,这……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纪晓岚苦笑道:“谁说不是呢,那诗出自圣祖爷年间江苏的一位举人,早些年已经去世了。皇上原意是要擒拿那举人的子孙,还是我好话说尽,这才勉强拦下来。可我这脖颈后头,每天都凉飕飕的,总觉得一个不留神,惹怒了那位爷,就会落得个脖子分家的下场。”

海兰察闻言急道:“前些日子不还好好的么,怎么病了一回,就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纪晓岚唇角勾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这个问题海大人你不该问我。”见海兰察露出了困惑的神情,他又朝某个方向努了努嘴:“你该问往日常来这处的那个人。”

海兰察一时没反应过来,脱口道:“什么意思……你是说……和珅?”海兰察又朝纪晓岚努嘴的方向看了看,顺着那方向下去,不偏不倚正好是和珅的住处。

“说起来,的确许久没见到他了。往日里他来拜见皇上,总能和他打照面,虽然态度不咸不淡的,可如今却是连照面都打不着了,不是说生病了么。”

纪晓岚嗤笑一声:“生病?这珍贵的药材源源不断地往他屋里送,什么疑难杂症这么久治不好?要说真的治不好的,也就只有一种病。”

海兰察奇道:“什么病?”

纪晓岚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心病。”见海兰察不明所以,纪晓岚颇有一种知音难觅的焦躁感:“这皇上和和珅,从泰山上下来,不仅双双病倒,而且再无见面。皇上既没有召见和珅,和珅也没有求见皇帝。至于在这泰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就不是我们能知道的了。”

海兰察半是纠结半是讶异道:“这么说,皇上这阵子的异常,是因为跟和珅冷战?”

纪晓岚心下一颤,有时候真的不得不佩服老实人的勇气。他拐弯抹角地说了半天,还是被海兰察一语道破。

纪晓岚见他一脸木讷,不知怎的心中就越发藏不住事情。纪晓岚撇了撇嘴:“不然你以为皇上为什么这么着急地让你拿了钱沣。以皇上的聪明才智,连你都能瞧出猫腻的事情,难道皇上瞧不出来?皇上命你拿了钱沣,将他收监却又迟迟不问罪,就是想逼和珅先向他求情。可这一回啊和珅也硬气得很,一直都没求见皇上。这不把我们的天子急坏了么,只苦了我们这些在跟前当差的,还有呆在狱中的钱大人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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