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无心观察他们的表情,只是说道:“要是治不好太后的病,你们……通通陪葬。”说完,弘历在一片寂静中推开了房门。惇妃最先看到皇帝,登时喊道:“皇上……”
不料弘历却皱起了眉头,冷声道:“惇妃惊扰太后休息,御前失仪,责令禁足思过。”
惇妃完全被这样的变故吓住了,她尖声道:“皇上……皇上……臣妾是无心的,您……”
话未说完,就有侍女上前将她搀住,往门外带去。她仍不死心地频频回头,声音并无半分减弱。下一刻却是和珅的冷脸却让她未说完的话全都噎在了喉咙里。
和珅的眼眸处,映照出她此刻狼狈的状态,让她甚至忘记了挣扎。
和珅唇角勾出了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惇妃娘娘,请吧……”
惇妃本就惶急,此刻只觉得和珅脸上的笑,是对她的嘲讽。她不仅没有半分收敛,反倒拔高了声调:“你算什么东西,就凭你也敢支使我?”
和珅被她不经大脑的行为惊到了,一时有些失语。想起她是十公主的生母,刚想替她圆话,弘历却已经阴沉着脸站在了门前。
惇妃畏惧地躲避着弘历的眼神,和珅蹙眉看着弘历身后洞开的房门,皱眉上前将门关严。弘历将他的举动看在眼里,原本压抑着怒火的人忽然牵起一丝笑容,却让惇妃打了个冷颤。
她听见弘历道:“身为嫔妃,你心里可有半分顾念太后的病情,你看看……”弘历指了指周围蹑手蹑脚的侍从:“一个小小的侍从尚且知道放轻脚步,生怕惊扰了太后。你倒好,就那么迫不及待地告诉朕你在太后身侧侍疾?”
“臣……臣妾……”惇妃脸色苍白,弘历从未当着众人的面这样训斥她。从前她还嘲笑过乌喇那拉氏被弘历厌弃,如今却轮到了她自己。
惇妃凄然地望着弘历,希望弘历能够顾念旧日的情谊。然而弘历只是微微蹙眉,却并未犹豫:“惇妃,是朕命人将你禁足,和珅不过依照朕的旨意,将你请回屋中。你如此待他,可是不满朕的旨意?”
这么一口重锅扣下来,惇妃再也支撑不住了,她哭喊道:“皇上……臣妾对天发誓,绝无一丝一毫怨恨皇上的意思……”
弘历却不想再与她纠缠下去,挥了挥手,让侍女将惇妃带走了。
皇帝回身看了和珅一眼,轻声道:“你也进来吧……”
和珅一怔,推辞道:“皇上……奴才是外臣,这恐怕不合适……”
弘历只留下了简洁的两个字:“进来……”
和珅拗不过他,只好跟着进到屋内。令贵妃对惇妃的离去恍若未闻,她专心地守在太后床边。见弘历进来,也只是微微福身行礼,却在瞟到和珅的身影时,流露出一瞬间的错愕。
弘历走到床边,看着太后满头的银丝和紧阖着的双眼,冲贵妃轻声问道:“皇额娘,一直没醒来?”
贵妃秀气的脸庞看起来有些憔悴,她缓缓地摇了摇头,柔声劝道:“皇上,太后娘娘吉人天相,肯定会平安无事的,皇上……千万要保重龙体……”
弘历看着她肿胀的双眼,叹息道:“你也累了,去歇息吧,朕留在这儿守着皇额娘。”
贵妃迟疑片刻,还是和珅上前道:“贵妃娘娘放心,奴才会照看好皇上的。”
令贵妃闻言深深地看了和珅一眼,随即露出一个疲惫的浅笑:“有劳和大人了。”
贵妃妥帖地将房门阖上,冲一众侍卫吩咐道:“你们在这仔细伺候着……”语调柔和却隐隐给人一种压迫感。
和珅站在弘历身后,刚想开口,就见弘历“噗通”一声跪倒在床前。和珅心中大骇,急忙上前搀扶道:“皇上……您……您这如何使得……”
弘历却纹丝不动地跪着,他盯着太后的一头银丝,渐渐红了眼眶:“和珅,朕总说百行孝为先,本朝注重孝道,但其实朕才是那个最不孝的人。”
和珅使劲儿想要将弘历搀起来,试了几次无果,就只好陪弘历一同跪在床边。他诧异地看着弘历,柔声问道:“皇上……何出此言?”
“和珅,你还记得皇后断发一事么?”弘历忽然提起这个略显突兀的话题。
和珅一怔,随即应道:“奴才……当然记得……”
弘历唇边泛起一丝笑容,显然陷入了回忆之中:“朕还记得,那时朕告诫你不要插手此事,你却怂恿十格儿将此事告知了皇额娘。”
和珅感觉到弘历望过来的目光,愧疚地垂了眼,支吾道:“是奴才……行事莽撞了……”
弘历却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皇帝专注地瞧着和珅:“你曾和朕说过,你知道本朝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