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笑着颔首道:“我这就回去提点策凌世子,这固伦公主大婚,可马虎不得。”
提起这茬,弘历还是有些不满:“那策凌也是个呆的,竟然让十格儿说出这样一番话,朕原想着将他安置在你府上,他能从你那儿学到些机敏劲儿,如今看来,就是朽木一块。”
和珅笑道:“皇上,策凌世子为人豪爽,素日里快人快语,洒脱惯了,在儿女情长的事上,自然是不够敏锐,却更显出世子为人忠厚,公主能遇得这样的良人,也是福气。”
弘历静默半晌,长叹一声:“但愿能如你所说,朕只求十格儿能够一生平安喜乐。”
和珅默默地握住了弘历的手:“会的,一定会的。”
两月后,世子策凌求娶固伦和孝公主,弘历颁旨赐婚,流水般的嫁妆一箱箱地抬入公主府。点翠为十公主别上最后一支步摇,看着镜中明眸皓齿的女子,不由赞叹道:“公主,你太美了。”
十公主将装着步摇的匣子缓缓阖上,望着镜中的自己,喃喃道:“皇祖母,十格儿要成亲了,您在天有灵,要保佑我和策凌白头偕老啊。”
两年后,土尔扈特部汗王渥巴锡逝世,长子策凌继承王位,偕和孝固伦公主同返驻地。是年,固伦公主诞下一子,弘历龙颜大悦,亲自为此子赐名:承平。
☆、第98章 番外二
“天家的孩子, 生来便是要争的。”
这是永璂从记事起,乌喇那拉氏一直在他耳边说的一句话。幼小的永璂还不明白,母后这是要他去争什么?
即便是再不受宠的阿哥, 也比穷苦人家的孩子要过得好,永璂从不用为生计发愁,自然也不需要去争抢。
待他再大一些,就渐渐觉出不同来了,他和所有的兄弟姐妹一般, 打心眼儿里敬仰他们的皇阿玛, 然而他的皇阿玛对着他,却连笑容都欠奉。别的孩子都能在皇阿玛的膝头肆意玩耍, 唯有他每回都要躲在母后身后,规规矩矩地朝弘历问安。
但事实上, 即便他的礼数再周全,也很难换到弘历的一个笑脸。
皇阿玛待别人是不同的, 皇阿玛不喜欢我, 这样的念头渐渐地在永璂心上扎了根。每回看着十公主与弘历其乐融融的场面, 再看看自己手中永远少得可怜的赏赐,永璂觉得他有点明白母后的意思了。
至少在那一刻,他非常想将弘历的宠爱争过来。
尚未出宫建府的他,也没有太多承办差事的机会,只能在上。他的功课比谁都出色,他比谁都刻苦努力,可是没有用,就算他将书倒背如流,也换不来帝王一个笑脸。
有很长一段时间,永璂甚至以为,不能笑是当皇帝的规矩,可当他第一次看到皇帝的笑脸时,却忽然明白了,不是皇帝不能笑,而是他的皇阿玛从来不会当着他的面笑。
更多的时候,永璂觉得自己像一团空气,当别人都有机会各抒己见的时候,唯有他静默地站在一旁,仿佛例行的考问与他无关。
他是现存的阿哥中,唯一的嫡子,可偏偏所有人都像忘记了他是嫡子一般。永璂曾一度很庆幸,秘密建储制的设立:没有人知道那匾额后面究竟是谁的名字,兄弟间的嫌隙却因此而少了。
所有的阿哥都是亲王,再没有一个高于众人的太子了。
再后来,他在大殿外遇到了那个人,他惊讶于那人的坦诚和大胆,事实证明,那人是对的,自从他寄养在寿康宫,处境的确好了很多。
永璂原不喜欢那样精明的人,他的一双眼睛,像是能将人心看穿,可那人却明里暗里帮了他许多回,敏感如永璂,自然能感觉到那人的善意。
皇阿玛待那人是特别的,他从来没有看见过,弘历对人露出那样温柔包容的眼神,就像那人即便想要天上的月亮,弘历也会为他摘下来。
那人也从来不懂得避嫌,无论是跟皇帝相处,还是与永璂接近,那人从来都是坦荡荡的,也多亏了他这份坦荡,才将永璂从不可挽回的边缘拉了回来。
皇太后仙逝,对永璂来说是致命的打击,即便在那样特殊的关头,那人也没有放弃帮他,如果没有那人从中调解,他与皇帝或许很难冰释前嫌。
也是从那以后,弘历对永璂越来越重视,许多从前不敢奢望的差事,都落在了他的肩头,办的差事多了,连他自己都忍不住肖想,凭着自己的苦劳,有没有可能去争一争那个位子?
在办差回程的途中,永璂接到了京中眼线的信,信上说,令贵妃想要拉拢那人为十五阿哥筹谋,被那人拒绝了。
永璂一面笑,一面心里有些发苦:旁人都有母妃帮着筹谋,而他有什么呢,他的母后,还被软禁在宫中,她那宫殿,不是冷宫,却胜似冷宫。
永璂如今渐懂人事,自然也明白,皇帝看那人的眼神,究竟是怎样一种情愫。然而永璂从不觉得,是那人抢走了皇帝的宠爱,他知道,如果没有那人,他们母子俩,也许撑不到今天。
永璂正想着,身后却忽然一暖,他回过神,就听一把女声道:“皇上,天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