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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氏龙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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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文不好,鹤徵同学你原谅我吧!

“就算他是靖家的少爷,他也不能——”

凤徵的话压在喉咙里。

她能说什么呢,她面对的死亡还不够多吗?那夜卖花坐在汽车里的李林轻轻松松一枪干掉一个巡警的事还不够让她明白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

“就因为他是靖家的大少爷,所以他才什么都敢干。早上大礼堂里督导的话你听过吧,‘凡入本校,不论阶级贫富,犯校规者秉公处理,绝不通融’。他应该加上一句,‘龙太子除外。’”江沧叹口气,“有句话,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凤徵心情已经渐渐平复下来,恢复了平日那个有礼的她:“请说。”

江沧看她一眼,又看看鹤徵:“……你们是不是找个机会,跟龙太子道个歉?”

“哦?”凤徵发现自己竟然能没有丝毫波澜起伏的出口。

“你——毕竟你打了那么多高等部的师兄,又是因龙太子而起,他们各个都有背景的,我怕他们不会白白挨打善罢甘休,校内他们打不过你,但校外呢,谁要是雇人放个黑枪……凤徵,只要公开道歉,龙太子如果能原谅你,就表示这件事情算了,看在太子面上,他们可能不会找麻烦……”

“就算他们明面上不找麻烦,暗地里也还是可以找。”凤徵振振有辞,然而她心里不得不承认江沧说得对,自己可能真过了。

谁也不能保证有没有那心胸狭隘之人欲挟报复,加之自己并没有什么倚靠的背景家世,打死了又能怎么样?

唯一剩下的,是姥姥岂不要伤心死。

“唉,”江沧捶腿:“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凤徵把心一横:“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还有,”江沧忽然想到,“他们会不会联合到校长那里告你啊。”

“告什么?”

“打架斗殴呀。”

凤徵一指鹤徵额头,差点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他们还想恶人先告状?是他们打伤人又态度恶劣,我才反击的,谁先挑起的头,这还有证据在呢!”

“但毕竟是你打了他们——”

“如果我弱一点就活该被他们打了?”

谁让你拳头硬得让人满地找牙呢,江沧想。

鹤徵道:“我们去找校长。”

“诶?”余下两人看他。

鹤徵站起来,头有点儿晕,闭一闭眼,凤徵唠唠:“哎呀让姥姥看到了可怎么好。”

鹤徵道:“现在就去,我们把事情说清楚,趁伤刚受的时候,让他看看。”

“这……”凤徵道:“有校医在,真出了什么事,他会作证的吧?”

鹤徵见旁边有个小镜子似的东西,拿起来照照,很满意:“唔,脸上的血没擦完,正好。”

跟校医打听,原来校长大人就住在校内,未免江沧卷进来,凤徵说他们两个去就行,江沧想一想也没坚持。姐弟俩一路找到校长家,把事情经过说了,校长表示知情,但怎么处理却没有讲,从他的表情中可窥探不出什么,灰白的眉毛如同一笔浓浓的一字。唯一做出的实际行动是认为鹤徵的伤确实严重,批准他们回家休息下午不用来,当然他会派人通知方梁两位先生。

凤徵心想第一天反正不算正课,也担心小猫,就不推辞。江沧还是放心不下,跟了来,在门外徘徊,看到他的那一刻凤徵心中一暖,江沧问了结果,就说那你们赶紧回吧,课本什么我帮你们收拾,明天带给你们。没两步他又追上来:“喂,你们不会走回去吧?”

凤徵看着他,他挠挠头,他是骑自行车上学的。蜇到校门口招了一辆黄包车,死活让凤徵他们坐上去,并代替他们付了车夫五角钱。

车夫连连道谢。

凤徵拒绝,自觉欠了好大一个人情,但架不住车夫拉的拉江沧推的推,又看小猫恹恹的样子,她本是大气一路的性子,自诩交情不在一日,便扶了小猫上去,朝江沧挥手再见。

个把小时后到家,姥姥正在院中拉起的两条长绳上晾衣服,见了姐弟俩先是问:“怎么这时候回来了,顾大嫂子说学校太远,你们肯定得晚上才回得来,是不是饿啦?”

又说:“都怪姥姥什么也不知道,起码也得烙张饼子让你们带身上——鹤儿,你、你怎么了?!”

她放下衣服奔了过来,面上涌起莫名惊惧。这是生活缺乏安全感的证明,师学明的死、赵平的死让她的心里从此笼上阴霾,或者说,她还有更深的恐惧,恐惧那些害了人的人迟早会再次赶来,谋害这两个孩子。

姥姥的表情让凤徵感到了一丝不安和担忧,口中噼里啪啦解释:“没什么姥姥,就是我们上体育课的时候不小心被球打到脑袋了,真没事,你看学校还让我们免费看医生了呢,他说过两天就好了。”

姥姥捧住孙子的脑袋,看看那块“白补丁”,也瞅不出什么血迹——路上凤徵已经用白衬衫的袖口努力给鹤徵擦过一遍脸了——见鹤徵也还清醒的样子,神色微微放缓:“你说的啥子课,那么危险?”

“哎反正是他们洋人搞的,一伙人没什么好争翻来复去的争一个球,没留神就打到了。”

“多给两个球不行嘛,洋人就是奸猾!乖乖,痛不痛?”她朝“补丁”吹了两吹。

凤徵差点笑,抬脚往厨房走:“哎呀姥姥,我饿死啦,中午吃了什么?”

姥姥一听,放下鹤徵的头:“我自己一个人不饿,所以——”

凤徵揭了锅盖怔怔站在那里。

桌子上并没有什么菜,自然不是姥姥一个人吃光了,而是根本没有炒;锅里是一汪稀得粒米可数的清粥,你也可以不叫它粥,因为叫粥它都不合格。

他们一走,姥姥省得饭都不吃。

一滴泪掉在手背上。

姥姥正要赶进来,这时院外走来一个腋下夹着黑皮包、身穿杭线袍子的人,姥姥见了他,脚下停下。

“老大娘,这个月的租钱已经欠了五六天啦,上个月也拖,这样下去,忒费我的工夫!”

是房东家里收房租的伍先生,一张马脸拉得老长。

姥姥陪笑:“伍先生,您知道,为了孩子上学,上个月的房租我是借了别人勉强交上的,这个月又要还钱,又要再交,实在是有点儿……赶不及,您老再宽限我们两日,行不?”

伍先生看看鹤徵:“唷,今儿这个在。瞧瞧这身上穿的!西服!这裤料儿,这绣样!整个犁口街都传遍啦,大杂院里送出了一对圣约翰的学生!我说老大娘,你既然都有钱送孩子上洋人学校了,还没钱交这点儿房钱?您就不该住这,至少也得搬到元宝街去!”

“这,这实在是——”

“单看小孩儿的一身就值个十几二十块,呃,恐怕还不止……所以说啊老大娘,咱这房子一个月租你两块钱,带厨房儿,再地道没有了,你再找其他家,看找得着不?赶紧地把房租交了吧,我也是为我们东家干活,你不交,我就没法交代,你说你这不是难为我吧?”

“我怎么敢难为您……”

姥姥带着哀求的声音传进耳里,伍先生威胁说不交就叫警察……凤徵的手死死盖住眼皮,沿着灶沿蹲下。

鹤徵悄无声息的进来,整个人从背后覆在她身上,轻轻揽住她。

他体贴地,没有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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