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的坦克车。”
“你还知道坦克呢?”
“我当然知道。”
两个人一问一答的渐渐聊了起来,凤徵在获得“批准”得以驾驶一座“坦克”之后,两个人比赛似的玩了会儿,凤徵瞅着兴致盎然的男孩,道:“坦克是你自己做的?”
男孩将有些裂开的芯子宝贝地抚抚,“嗯。”
“就你一个人玩吗,你的兄弟姐妹们——”
“他们都不喜欢我。”
凤徵了然,过了一会儿振奋地道:“我们玩个新花样吧!”
“咦?”
从腰间掏出日不离身的折刀,她问:“允许我碰你的战车吗,我的朋友?”
“朋友?”男孩看看刀,看看她。
“我们来把战车组合在一起吧!”
男孩有些犹豫的同意了,绿眼睛眨呀眨的,凤徵使出浑身解数,将木线芯的边一格格刻成齿轮,大大小小木芯加在一块,再做个柄,摇转之下,齿轮磨合,吱呀吱呀之间,一环扣一环,变成一个复杂的小小起重机!
小男孩惊奇的看着,这简直是超乎他想象力之外的神奇物品,当凤徵让他摇着试试看的时候,他脸上的冷漠全没了:“你怎么会做这个的?”
凤徵收起小刀,“我带弟弟带了很多年了,这可是小意思。”
“这个是我的了?”
“当然。”
小男孩雀跃兴奋,爱不释手,凤徵为他的高兴而高兴,再次问他叫啥名,一个声音传来:“不过是个杂种。”
“我不是!”
穿着马靴的青年轻轻将马鞭打着手心,看也不看他:“你不是?”
小男孩仿佛很怕他,一下低了头,嗫嚅:“我……我不是……”
“回你房去。”
“大哥——”
“你知道,没人喜欢你。”
男孩塌了肩膀,抱住小小起重机,背转身。
“我喜欢你。”
她在他背后道。
小男孩一下返头。
凤徵捏捏他脸颊:“从前古代有个著名的长乐老,他与他的学生对话,说,我做过几朝宰相,外边的人都是怎么议论我的?他的学生答,是非相半吧!长乐老摇头,十人之中,恐怕九个都会责难我,不可能只有五个。宰相都十个里九个不喜欢他,咱们也不能要求人人都喜欢我们,对吗?”
小男孩又眨了眨他的绿眼睛,半晌,“我叫刘景岚。”说完飞速离开。
凤徵失笑。
“头发怎么这样短了?”青年走到她身边,皱眉。
“刘大少。”
“和嘉人她们一起来的?”
“是。”
“不错啊,隔了中间几年没见,男的都变成女的了。”
……
凤徵皮笑肉不笑:“大少既见过了,饭也开过了,我们先告辞。”
“慢,我看你好像急着离开?”
“不知大少还有何吩咐。”
刘景和却转了话题,漫不经心道:“你喜欢那个小杂种?”
“他也是贵府的公子吧?”
大少嗤一声:“他是个俄国舞娘生的,生了以后那娘儿们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什么刘景岚,叫他十四就不错了。”
“他排行十四?”
“这不是重点。”
“对我而言这就是重点。”
“嘿,你还——”青年忽尔顿住,喊:“郝立松,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带这许多兵,也不怕惊吓了内眷,小心赏你鞭子!”
“得大少爷赏鞭,小的高兴来不及!”挂马刀的队长涎脸小跑步奔来,跟他身后被士兵严严实实押着的三人成明显对比。
“立正,敬礼!”
“得了,”刘景和摆摆手,扫那三人一眼:“这不是薛衍手下吗?”
“是,他手下最得力的三个团的团长,大帅吩咐,交给大少爷处置。”
“交给我?他老头子喝醉了?”
郝立松笑笑,不则声。
“谭华呢,他不在?”
“谭副官说按大帅吩咐。”
“真交给我?那可不错。”青年绕着三人转了一圈,“你们知道吗,薛衍最先跟在我老爹手下,那时还是个刚入伍不久的小兵,我老爹也不过混着,一次死里逃生的战斗中,薛衍救了我老爹一命,老爹问他,你不怕死啊?他答,请连长看,子弹是不是从前面射进去的。原来他们地方打仗有个规矩,前面有刀剑伤者,奖;背后有伤者,刀砍其背!他说他薛衍绝不做贪生怕死、脊背挨子弹的逃兵给祖宗丢脸!——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反了;他反了不要紧,可死到临头,他居然怕死,我瞧不起他!”
三团长中两个扑通跪下:“大少爷饶命,大少爷饶命!”
刘景和转向另一个:“怎么,你不求我?”
那人长得敦实,“大少爷说瞧不起怕死的人。”
“哦?”刘景和起了兴趣,踱到他身前,马鞭按着他的肩膀:“那么,你不怕死?”
“要是我的部下反了,我也饶不了他。”
“将心比心,倒是个明白人。”刘景和点点头,朝郝立松道:“那两个处理了,这个留下。”
郝立松两腿一并:“是!”
卫队押着三人原路返回,刘景和睇凤徵一眼:“吓着,没吓着?”
凤徵木着脸。
“唔,有点胆量。”
“大少一手掌握他人生死,凤徵见识了。”
刘景和感觉很好,“今天寿筵呢,觉得怎么样?”
“名流云集,珠围翠绕,道不尽的富贵荣华。”
刘景和益发志得意满:“羡慕吧?”
凤徵这样回答他:“羡慕也没有用,我有这个命,将来不怕没有;没有这个命,有了也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