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徵一顿,半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靖小姐?”
燕徵胡乱盖着床单,有气无力的掀起眼皮看她一眼,阖上。
“该起床了,”凤徵说:“靖少刘少都吃了东西,咱们得上路。”
燕徵皱一皱眉,要爬起来,才靠住架子头,又落了下去。
凤徵察觉她状态不对:“怎么了?”
“我的身上有些不舒服。”
凤徵便伸手触一触她额,倒不见得烧,“是什么地方不舒服?”
“头很重,你别碰我。”
她翻个身不理她,凤徵停了停,出去跟两位少爷一说,刘景和道:“莫非昨晚淋到雨,身上中了寒,这也常有。”
龙徵亦是如此猜测,他拍拍妹妹,燕徵反手一打,仍然背对着他们。
刘景和道:“还有力气打人,该不会是走累了,借故想休息?”
“这样一说,我也浑身又酸又痛。”龙徵道。
刘景和越发的以为自己猜测不错:“起来吧大小姐,这不是在家里,一点儿小恙就有整个屋子的人来伺候,这得克服。”
燕徵捂住嘴,突然对转床下,哇啦哇啦一阵大吐,两位大少爷何时见过这等脏污,纷纷后退。
燕徵趴在床沿,发丝粘在额际,两位少爷面面相觑问她怎么了,她不住的只是哼。
“师、师凤徵——”刘景和不禁求救,凤徵已经从塘边洗了餐巾回来,避过地上一摊黄白之物,将燕徵扶在膝头,给她轻轻擦拭嘴角。
燕徵没有拒绝。
“这、这是怎么了?”龙徵捂着鼻子近前两步,努力避免视线下移。
凤徵观察燕徵苍白的脸色:“让靖小姐好好休息一天吧,我们明天再走。”
“欸?”
满地如火。
知——知——
蝉鸣得声嘶力竭。
昨天的大雨仿佛一下蒸发得无影无踪,刘景和在石头上一觉起来,身上的汗已经把衫子湿透了,领子更湿成一个大圈,一只甲壳虫从手臂上爬过,啪!掌风扫起。
雨水蒸发成闷热的天,什么都不想干,他懒洋洋抬眼望一下土屋,燕徵还在那儿,給她喂水扫地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这次的避暑不叫避暑,直是吃苦来了。他想。
扫一圈没见龙徵,想着他也许同样在哪里找个地方懒睡,不知有没有跟他一样梦到大口吃鱼大口吃肉,这时却见师凤徵从一条小路转出,时不时弯腰,不知在干什么。
被支使的人生啊!
他再次感慨,如果一个月前有人告诉他,他堂堂刘大少和龙太子会听命于一个小女子,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一定哈哈大笑兼打爆那个人的头。
她说走就走,她说停就停。
凭什么,就凭那会烙两个饼的手艺?
就凭她捡回来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就凭她带路辨向?
走了这么久也没找到人,鬼知道她是不是带错路了。
放轻脚步绕过去,“唬!”
她一跳,“吓,是你。”
他绽出得意的笑,看她手上一把小树枝,“捡柴?”
她摇头。
“扯一截布条干什么。”
“做套子。”
“套子?”
凤徵眼光炯炯的盯着草路上细小的痕迹:“记得咱们上午看见的兔子么?”
“难道又出现了?!”
烤兔肉烤兔肉!刘景和一蹦而起,“你有办法?”
凤徵摇头。
“别老摇头啊!”
“不见得能逮着。”
“别讲丧气话,怎么逮你尽管说!”
“阿叔教过。”
“哇,你们家都是些什么人,专门捞野菜打兔子?”
凤徵面上微微泛起笑容,带着回忆:“那是跟各位少爷小姐完全不同的日子。”
刘景和蓦然想起自己在嘲笑过她的身世,当众给她难堪,犹如被蛇咬一口,好吧,不知怎么,突地涌起些微后悔,当时的自己那样做。
“喏,你看,这些杂痕,大约就是兔子踩下的,”凤徵像完全不记得那桩事,指着草间道:“它们很胆小,出了洞一般只沿曾经走过的路去找水找食物,所以来回踩,多了其实不难辨认。”
“是吗,”刘大少拉回思绪,“那我们现在顺藤摸瓜,直接找到兔子洞,一锅端?”
凤徵瞟他一眼:“大少没听过狡兔三窟么,它们非常机敏,我不自认能一锅端。”
刘景和泄气:“那是干什么。”
“沿着它们进出的道路用树枝插桩,拴绳子做活套,也许兔子来回窜的时候,有机会带到套,套一收紧,靠兔子自己本身,是没希望挣出来的。”
“有意思,”刘景和蹲下身体看沿路的巴掌大小的套子,“兔子窜进来的机会有多大?”
凤徵耸耸肩:“那就看我们的运气了。”
“要等多久呢?”
“起码一个晚上吧。”
“明天能吃到肉了?”刘景和道:“这个我可以来烤!”
凤徵笑笑:“还是炖汤吧。”
“炖汤?炖汤不好,哪有兔子炖汤的,简直暴殄天物。”
“但是有病人在。”
“她不过混赖着不起床罢了,管她那么多。”
凤徵仍是微笑,仍是不赞同的意思。
“我说,你对她那么好干嘛,她不见得领情。”
凤徵但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