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
“伤亡太大,请示办法!”
“先回来,撤回来!”邝耀武当即道:“你们顶不住!”
“……”
“喂喂,听得见吗?”
电话机里,嗒嗒嗒机枪一阵响。
“罗翔!”
“……他们冲上来了——头儿,兄弟们都死在他们手里,我决意为兄弟们报仇,我已经中了……中了……三粒子弹了……如果头儿他日能回家乡,见到我老娘,就说儿子不孝!”
邝耀武叫道:“好弟兄,你不要冲动!你撑住,俺马上就来!”
“……”
电话那头再无响声。
邝耀武蹲在地上,拿着听筒,连喂了几声,那里还是没有答复。他把电话筒啪嗒一声,放在电话叉架上,朝外面吼:“传令兵!”
传令兵到,邝耀武道:“传俺的命令,机枪连驻守,其他人集合,和俺一路上去!”
程参谋看他汗气淋淋的红脸,知道阻止不住,道:“你还是派连长去吧,金诚一他们回来没有?”
“不,俺亲自去!把俺的枪拿来!”
“营副回来了!”外面一迭声喊。
“头儿,刘安华一排,排长、副排长都已阵亡,不知道罗翔那一排——”周泰匆匆赶进来,张口便说,看到众人的脸色,停住。
程参谋叹口气:“刚刚罗排已经在电话里向头儿告别,发起最后一次冲锋,只怕凶多吉少。”
“周泰,你和参谋在这里,俺亲自上去,不把他们狠狠杀几个,俺对不起俺的好弟兄!”邝耀武抬脚走,周泰接到参谋的目光,死力拉住他:“头儿,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刻!”
“不报仇,无以雪恨!”
“那头儿是要大家所有人都把命赔上吗!”
“俺还没吃过恁亏——”
“现在对付的是闻名陕西的陆氏兄弟,不是咱们一路来花花架子的城城镇镇,现在咱们的任务,是守住这儿,而不是头脑发热!”
他用词很重,卫六凤徵他们在旁边看着,心想这下级,啧啧!
“俺头脑发热?”邝耀武红了眼。
周泰沉声:“头儿,他们都是好汉子,大家都知道。正因为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为大家拖延了时间,所以才更不能辜负他们的心意。”
毕竟是营长,邝耀武攥紧的拳头紧了松,松了紧,最后道:“把你观察到的情况说一说。”
周泰两腿一并,行了个礼:“是!”
一行人挤挤挨挨的坐在船上,加上两头撑篙的关白和小王,一共十人。
“縻哥哥,我不想回去。”燕徵靠着卫六,说。
“这是没办法的事。”卫六温言道。
“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对吗?”
“嗯。小七,怕吗?”
嘉人坐在另一侧,偷偷瞄一眼和凤徵不知在说什么的鹤徵,摇头,“不怕。”
真是个傻妹妹啊,卫六也看看两姐弟的方向,似笑非笑,抚一抚妹妹的头发。
唰唰唰!轰隆!
轰隆!隆!
炸弹的破空落下声和炸弹落地的爆炸声,从刚离开不到数丈的岸边传来,连成一片。
大家齐唰唰扭头望去,那里一瞬间火光冲天,小王停下了撑篙的手:“打起来了。”
嗡!
头顶一亮,又是一枚照明弹。
“不愧是有名的劫匪部队,真是有钱得很。”卫六道。
刘景和道:“你没听过陆氏名言之一,抢钱是世界上来钱最快的行当?”
“也是,赚钱多辛苦,等人家赚好了,自己上前抢一抢,确实比自己赚容易得多。”
“是这样吗?”龙徵反问。
“喂,你们两个。”秀城朝卫六和刘景和各瞪一眼,警示性地,而后往天上看看:“这么亮,不知用的是什么化学燃料。”
大姐,您的关注点真是与众不同。
就是因为它,咱们才没法摸黑走好吗?
刘景和道:“陆家兄弟这一招,南北都知道的了,只要他们打仗,打多少晚就亮多少晚,最后对方一般不是被打赢,而是累死了的。”
“为什么?”燕徵插嘴。
“你想啊,军队白天打仗,晚上还要笼罩在这么强烈的光芒之下,让不让人睡觉?从前只知道不吃不喝会死人,后来才知道,原来不睡觉让人死得更快。”
龙徵道:“真是别出心裁的方法。”
大少爷,您这是赞叹吗?
众人正心内吐槽,远远一阵嗡嗡之声,两架飞机的影子,像两只燕子般,由岸边上空斜插出来,朝这边直扑!
大家不用想都知道绝对不会是自家的飞机,来势不善,赶快俯身,把身体往船舷压了下去。然而压是压了,却又不能不看,各微偏了头向上瞅,那飞机一前一后划过江面,往南墙去了。
卫六翻身坐起,凝视着远去的方向:“是侦察机。”
小王义愤填膺:“溯水楼上有高射炮,把它们打下来!”
“哎哟,”刘景和道:“你个勤务兵还懂得不少嘛!”
“勤务兵也是兵!”
“看这次陆氏出动的飞机架数,恐怕只有‘恩勒温’才对付得下来。”卫六道。
小王问:“什么是‘恩勒温’?”
“别理他,他以为这儿是他的美国军校呐!”
“美国?”
嗒嗒嗒,天空里发出了一阵机枪声。
“不好,他们又回来了!”
“不是吧,”刘景和怪叫:“老子这么倒霉,他奶奶的现在连南岸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