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绘一怔,“小孩子闹脾气,你怎么也随着她?”
“她这么小,就应该被宠着。而且她跟贺萱小时候相比,已经算是很听话乖巧的了。贺萱小的时候,任性刁蛮,不喜欢谁都是直接表露出来的,一点也不懂事。时晴已经很好了,你还要她时时去照顾别人的感受,这不应该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应该做的。”
转身,看见时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白绘点头,“也许你说得对,我一直都想她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可是不知道,给她太多束缚的,恰恰是我。”
她像时晴这么大的时候,有父亲母亲的关爱,有众人的温暖呵护,有年纪相仿的玩伴,而时晴,连闹脾气都会被她责备一番。
“叔叔,你真好。”清脆的嗓音飘在空气里,时晴笑得十分天真烂漫。
“贺迟哥。”又有人轻叩着车窗。
是穆雨霏。
甜甜的声音,带着一如从前的依赖。
贺迟放下车窗,看见穆雨霏一张笑脸。旁边的时晴轻哼一声,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晚上在华盛戏院有元家班的演出,你和我一起去好吗?”
元家班唱的戏向来受吹捧,每场演出都一票难求。司令府的两位姨太太喜欢看他们唱戏,每到重大节日总会请到家里来。只是他们一年中也只有一两个月是留在承德的,十分难请。
“你和贺萱去吧,她也喜欢看这个。”贺迟不紧不慢地说着。
“我有几张票,贺萱也可以一起,那你呢?”她依旧不依不饶。
贺迟沉吟一会,“好,今晚我和白绘一起去。”
穆雨霏眼眸中燃起的热情瞬间熄灭。她讷讷说了句,“好。”却狠狠瞟了白绘一眼,眼里带有太多的不甘。
回去的路程,时晴和白绘坐贺迟的车,而余下的人都坐贺乔的车。
“叔叔,我们超过贺乔好不好?”时晴坐在车后座指着前方贺乔的车子,大声地说。
“时晴别闹,这是在开车,不是玩游戏。”白绘神色严厉,转头对贺迟说:“这丫头,宠着她就会得寸进尺了。”
贺迟不语,却加快了速度。白绘一时反应不过来,叫道,“贺迟你疯了。”
时晴却在后面咯咯地笑,往后面看去,已经看不见贺乔的车影,她才对贺迟说,“可以慢慢开了,哈哈。”
白绘看着他们相视而笑的默契,无可奈何。
“时晴,趴下!”突然他一声暴喝,紧张地看着时晴,一边把白绘的身体按下。时晴反应极快地蹲下身子,在这时听到短促而响亮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车窗绽放出繁乱的裂纹。
枪声。
两声,三声。
贺迟起身,车子已经快要驶向旁边的大树,他急急地扭转方向盘,想转回路上,却又听到一声闷响,车子急促地停了下来。
有人打中了轮胎。
白绘知道,遇到危险了。只见贺迟快速地从风衣里拿出两把枪,塞给她一把,“你拿着,和时晴待在车上,千万不要下来。”
时晴趴在角落,呆呆望着他们,眼里有惊恐与不安。
“小心,至少有十个人。”白绘凝声提醒。枪声的来源是旁边的一辆车,车上有两个人,可是在这附近的树林里,还有暗藏的人。
“知道。”贺迟半打开车门,侧着身子拿枪瞄准了对面车上的一个人影,那人一回头,也掏出了枪。
千钧一发之际,“砰”,子弹穿过玻璃直达他的脑袋。
贺迟走出去,黑色风衣张扬而起,他的眼睛四处扫荡,如同一只敏锐警觉的狮子。
他一个人,对手至少有十个人,力量悬殊,无疑是做困兽之斗。可是他脸上无半点惧意,右臂一伸,朝树林里开了三枪。
快,狠,准。
树林里的人似乎是摸清了贺迟的底,见他只有一个人,身边并没有跟着随从,大胆了起来,子弹密发地向他射来。
他转身,闪躲,瞄准,射击。
却没有看到刚才那部车里的人正踩着油门向他的车开去,白绘抬头,一个颤栗生起。
她拿着枪,马上给子弹上膛,打开车门,一个翻身,已经越到车后方,凌厉的眼神,枪口对准,射击。
如同在射击场里,那人应声倒地,满分。
“你怎么出来了?回去!”贺迟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边,两人背着背,举着手中的枪。
白绘没有理会,反问道:“你还有几颗子弹?”
“1颗。”贺迟的声音传来,“把你枪给我。”
白绘还没有应声,他已经夺过了枪,把她藏在身后,他的枪已经对准树林中的某个暗点,毫不犹豫地出击。
“砰——”又一个人倒下。
剩下的人知道贺迟已经成了闻到鲜血的猎豹,不能再招惹他了,准备转身逃走,他们快,可是贺迟更快,又是接连的两声闷响。
原来他的枪法比在射击场里的还要精准许多。
“贺迟!”他后方有一人正朝他开枪,他还来不及转身,白绘已经把他按倒在地,“小心!”
贺迟嗜血的眼神看向子弹飞来的方向,抬起右臂,直线射击,所有的一切归于平静。
她在哭。
趴在他身上,她全身都在颤抖。开始时他看着她淡定地出枪,杀敌,还以为她不害怕。这时候,他才知道,她这么怕。
“别哭了,没事了。”他摸着她的头,小心地哄着。
她却发现他额头渗出血来,连忙起身,把他扶起来,“你受伤了……”
她又开始哭。
“受伤了我都不哭,你哭什么?”贺迟好笑地看着她,额头的血迹和汗水融合在一起。
“就是因为你受伤了,我才哭的。”她红了眼眶,心跳还是跳得很快,刚才那短短的十几分钟里,遇见危险,她并没有害怕,因为她依赖的是他;看见别人的子弹要射向他,她却害怕,因为她担心的是他。
“我没事,不是子弹打的,是你扑向我时被地面擦伤的。”他抿紧唇,看见她还是因害怕而颤抖的身体,伸手搂了过来。
“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声音有些沙哑。
他紧紧抱着她,温柔的声音传来,“别哭了,我好好的。”
“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他的眼里闪过凌厉与凶狠,必须要让伤害她的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