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日子,孟大人与孟夫人都不在府上,孟家大少爷孟世仁便出面请了府内常用的郎中给孟世伊看病。郎中诊过后说孟世伊并无大碍,应只是被噩梦吓住了,要多多休息切勿多虑多思,还开了一些安神的汤药。
孟家二少爷孟世佋见姐姐孟世伊被吓病了,也常常来看孟世伊,想着法子逗她开心。阖府上下的人努力平息着孟世伊的情绪,渐渐的孟世伊也就真的平静了许多,不再似起初的面白如纸、惶恐地蜷缩在一旁抱着她自己,只是现如今还是会常常愣神。
“不用了,收了吧。”孟世伊闻得青梅询问,淡淡的道。
”小姐,可是闷得慌,要不要去院里走动走动。“ 看着这些天自家小姐总是坐着闷闷不乐愣神的样子,青菊也很是担心,她和青梅变着法的逗孟世伊,说着从各处听来的喜闻见知,孟世伊也只是淡淡的听着,又似是没有听着。
青菊想着也许多走走,看看春景儿、花儿什么的,孟世伊就会开心些,便道:”老爷上个月带回来的两盆兰花,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又蓝又紫的,可漂亮了,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孟世伊闻得青菊提起那兰花来,她便想起她那爱兰花的父亲,心中添了些许温和之气。她的父亲孟锡衍是个颇有才学的读书人,最喜欢画兰花与墨竹。
二十天前,孟锡衍要去成平利州建安府办些公事,她的母亲孟夫人杨氏,因着担心孟大人便一同去了,算一算大概过不了三五日就应该会回昆阳府了。
孟世伊想着马上就可以再看到父亲母亲,心生暖意,微微一笑道,”好,去看看吧“。
这是青菊这半月来,头一次看见孟世伊笑了,也是半月来头一次要出房门,激动的道:”好的,小姐,等奴婢拿件披风,外面还是有些风的,莫要着了凉。“说罢便去拿披风。青梅则是听到孟世伊回答后,速速的与在后堂为孟世伊煮安神汤的宁嬷嬷说了一声去了,两人都异常的高兴。
青菊拿了件樱草色织金绣祥云蜀锦披风来,道:”小姐,这个颜色最适合春天了,”看着面前因披风衬得愈发面若秋棠的孟世伊,青菊笑着说: ”小姐果然穿什么都好看“。
孟世伊问青菊:”父亲的兰花养在小花房还是在书房?“
青菊回答道:”在小花房,老爷走之前吩咐齐管家养在那里。“
说罢一行人便向南院的小花房走去。孟锡衍的小花房在靠近前院的附近,从孟世伊的院子走去,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孟世伊缓缓信步在石板路上,她观察着走过的每一个细节,这是她头一次认真的观察着府内的一草一木,心中由衷感激上苍让她回来。
孟世伊这一走仿若走了一生,心中有千丝万缕却毫无头绪,慢慢的便来到了小花房。
推开房门进入花房,屋内养着许多品种的花,临着门口靠墙的位置摆着一对梅花式小几,上面放着铜盆与修剪花枝的工具,墙上挂着四尺横轴行楷写的《临河序》,正对着的一对海棠木大理石高几上便是那两盆兰花。
孟世伊缓步向兰花走去,那兰花的花瓣很小,花心是葱黄色,似是几瓣靛青花瓣却又暗暗透着淡淡的绛紫,翠绿色的叶子细长呈柳叶形,一条条叶脉清晰可见。
她记得上一世这两盆兰花是父亲养了好久才成活的,平时只要他在绝不假手于人,只是后来不知是什么缘由,竟还是枯死了。
父亲当时还以为是弟弟孟世佋又作怪了,板着脸瞪着弟弟,等着他交代。弟弟立即否认说绝不是他。他说自己才不稀罕那两株插泥里的破草,还不如蚯蚓好玩。
说完父亲被他气的直叹气,指着弟弟道是无知稚子,还罚了弟弟用小篆抄写《本草经》,弟弟拉着脸敢怒不敢言怕父亲禁他的足,那欲言又止懊恼的神情,颇为可爱。
那时的孟家,父母慈恩子女孝顺,一家人其乐融融,直到那场大火结束了她幸福的一切,孟世伊一想到那天的大火,便灼烧一次她的心。
这半个月来,孟世伊渐渐明白自己是重回到了孟家一家初到成平益州昆阳城的时候,她的父亲孟锡衍,此时任成平织造不过两个月,也就是天祐十三年三月,离上一世孟家出事的天祐十五年四月初十,还有两年多。
望着那静立盆中的兰花,她想,既然老天怜悯,有心让她再活一世,也许是给她个机会让她阻止孟家悲剧的发生。如果真是如此,她愿拼尽全力,护得至亲至爱之人一世平安。
”小姐,齐管家刚刚送来消息,夫人派人回来说告诉少爷小姐,再过两日夫人就先回来了。”宁嬷嬷上前向孟世伊道。
宁嬷嬷是孟世伊的贴身嬷嬷,看着孟世伊从小长大,今年已是第十三年,最近孟世伊的情况也让她担心。
刚刚齐管家派人去孟世伊的院子送消息,宁嬷嬷当时本在为孟世伊熬着安神汤,
宁嬷嬷想着孟世伊得知孟夫人回来的消息,一定会开心,便立刻赶来了小花房告之孟世伊。
果然,孟世伊由衷的会心一笑,母亲要回来了。
但片刻之余,孟世伊却暗暗心揪,仰面看了看天,心道,果然事情如上一世一般,也是母亲先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