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文迪正色回道:“《离朔曲》。”
张尚凊一愣,她是不知道这首曲子的,不过转瞬压了压神,自信自己过人的舞技驾驭得了任何琴曲,垂首示意,悠悠道:“此曲甚好,那就有劳汤姑娘了。”
孟世伊在一旁看着,心若明镜,这汤文迪文武皆优,又承蒙小郡主仰慕,已然让张尚凊这成平王府出来的姑娘,有些嫉妒,明着要为难她了。张尚凊是知道了汤文迪今日抚琴,便想着自己以舞压琴音,让汤文迪的琴给她当了配角。孟世伊心中叹了叹,道张尚凊无知女子,定是要失望了。
不一会儿下人们便抬来了汤文迪的琴,放在台中一侧,汤文迪起身走向琴,向成平王妃福身道:“汤文迪献丑了。”
这时,孟世伊看向那琴,突然想到一事,刚要起身说话,只见西侧有一女子忽然起身,向着王妃福身道:“请王妃恕罪,我看这汤姑娘的琴的岳山处似有些不妥,若是琴弦断了,伤了手可是不好。”
成平王妃闻言,看向汤文迪道:“哦?汤姑娘,你且仔细看看。”
汤文迪闻言,便仔细观察琴,见琴弦上似是有些粉末,便心生疑窦。张尚凊要自己抚琴伴乐本就莫名其妙的,如今琴弦居然有问题,此事定有诈。想了想,向王妃禀道:“禀王妃,还望原谅我的失礼,琴弦倒是有些松散,还多谢贺姑娘提醒了。”
“无妨,汤姑娘没事就好。”提醒汤文迪的便是贺愫崝。
其余他人是不明白出了何事,只当是琴弦是真的快要断了。孟世伊是知道的,那琴弦上沾了腐蚀肌皮的药粉,若是汤文迪真用了此琴,不出两日便会十指表皮溃烂,虽不至于断指蚀骨,但留疤是一定的,还会影响手指灵活。
琴棋书画、弓马骑射都需要手的灵活,尤其汤文迪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留了疤怕是不好议亲了,这下药之人十分歹毒。只是手段并不高明,汤家是不会拿不干净的琴来,这琴只会是在舒春园被做了手脚。所以上一世,王妃为解心中疑惑,也为了给汤家一个交代,查验了琴,验出了琴弦上的药粉。
事发后,王妃亲自出面慰问了汤文迪,说是定要查明给汤家公道,只是后来查来查去最终也不了了之了。这事自己是知道的,便做了防备,带了琴来就是想帮着汤文迪。
于是,孟世伊想了想,便起身道:“禀王妃,民女孟世伊,家父是成平织造孟锡衍,今日我也带了琴来,若是汤姑娘不嫌弃,用我的可好?”
王妃闻言,点头道:“好,未免不妥还是换了琴罢,汤姑娘认为呢?舒春园也有琴,只是临仙台未有备下,若是需要,我便差人去取。”
汤文迪恭敬回道:“不敢有劳王妃,我就借孟姑娘琴一用罢。”
说罢王妃便差人去取来孟世伊的琴。不一会儿便将琴换了,待汤文迪落座之后不久,台中央张尚凊便起舞,一时间临仙台琴音绕梁,广袖纷飞。不得不说这张尚凊舞姿玲珑曼妙,她虽是未曾听过《离朔曲》,却能踏着曲调和舞,丝毫不违和,倒是真有些本事。只是相比之下,还是汤文迪的琴音更胜。
孟世伊想,汤文迪所奏这《离朔曲》全名《大漠离朔曲》,为琴圣唐秉稹所作,但由于年久,琴谱已经残缺不全,这汤姑娘不仅识得此曲,还能将其补得如此完美无缺,真真是个才情卓绝的女子。
一曲终了,舞已然停止。临仙台众人皆无比赞叹舞美曲悠,王妃笑着问道:“汤姑娘,这曲子可是唐秉稹的《大漠离朔曲》?”
汤文迪闻言,俯首点头道:“回王妃,是的,王妃慧耳识音。”
王妃面上全然赞赏之色,问道:“这《大漠离朔曲》是残本,可是你自己补全了?”
汤文迪微微低头,道:“回王妃,补得不好,让您见笑了。”
王妃得知确为汤文迪所补齐,面上一派欣然赞许,口中赞绝不以道:“你太谦虚了,怨不得郡主与你交好,果真是个妙人。”想了想,又笑着转头向张尚凊道:“尚凊的舞也曼妙多姿,你二人合作,倒是为我们添了福气了。”
“谢王妃夸奖。”张尚凊此时早已气的不行,本是自己想着压汤文迪一头,没想到倒为了她做了嫁衣。平日里闷不做声的贺愫崝这时倒出来捣乱了,更可恶的是孟世伊,其实依着刚刚的情况,很有可能汤文迪只会稍微擦拭琴弦而已,这孟世伊却言明要借琴,汤文迪定不会不用,拂她面子,真真是可恨。
刚刚张尚凊在换舞裙之余,便找到汤文迪的琴撒了药粉。她是成平王府出来的人,对舒春园颇为熟识,便打发了看守的仆人,做了手脚。她是嫉恨汤文迪,自己才是成平王府教养出的姑娘,可小郡主连正眼都不瞧她,反而亲近这个外人,汤文迪还每每出尽风头。
张尚凊神色一冷,想了想,有了主意便道:“王妃,您忘了还有孟姑娘呢,这琴可是孟姑娘的。这孟姑娘既然备琴而来,想必琴艺卓绝,既然琴都拿上台了,不如就由孟姑娘抚琴一曲罢。”
张尚凊是想着,若是孟世伊能压过汤文迪,保不住汤文迪就存了怨念,若是不能压过,左不过是孟世伊输了,没了面子,无论结果自己都乐观其成。
王妃此时已经有所察觉张尚凊似有意针对,但到底是家生子,只得宴会后关起门来再作打算。毕竟张尚凊只是言语为难,并未作什么出格之事。若是因为口舌之争,寒了张家以及跟随成平王府其他人的心,可不好。
况且,王妃看着这汤、孟两位姑娘绝不是那争强好胜,嫉妒心强的人,便出口道:“孟姑娘若你愿意,便抚琴一曲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