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海岛往事 书架
设置 书页
A-24A+
默认
第二章 贵人 7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

何牧人吼了一阵,对着郑兰兰做着一个要冲出去的样子,叫道:“你再不跑,我可追上你了。”

一个泡在河里的女人,望着这对互相追逐的年轻男女,问旁边另外一个女人道:“那不是郑举人家的丫头吗?”

旁边一个女人接过话道:“是啊,跟他一起闹的那个是谁呀?”

又有一个女人摘下头上的斗笠扇着风道:“据说是郑举人救活的一个流浪仔。”

原先那个说话的女人说道:“看来有人愿意当上门女婿罗。”话一出口,一群泡在水里摸螺的女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海口城大大小小的河水,多是南渡江灌进来的,每年的台风一来,南渡江准要发大水,大水一来,全城的人都得忙碌。他们先是忙着躲避风雨,防海水灌城,水一开始退,他们又忙着抓鱼,到处都是人叫狗跳,狂捞鱼儿的情景,晚上灶火一烧,满城都充斥着煮鱼的香味和吃酒的吆喝声。海岛的女人是最勤苦的,这种无怨无悔以吃苦为荣的精神代代相传,恩泽后裔。一般情况下,没有台风大水的日子,闲不住的女人们就会成群结队,出海捕涝,从横沟溪到海田河、美舍河,鸭尾溪,白沙河,到处都飘着她们沉默而坚韧的身影。今天,当无数外地旅客一踏上国际旅游岛这片热土时,心头总不禁冒出一连串的疑惑:为什么海南男人多好吃懒做之徒,只要他们一到街边的老爸茶坊,一壶劣质红绿茶,一碟花生米,加两个包子,一张对奖表,准能侃到万马齐喑,不到太阳西斜不挪屁股。除此之外,他们还会发现,顶着烈日在田间劳作的是女人,挑着水果走街窜巷叫卖的准是女人,市场里卖菜的亦准是清一色的女人,等等,等等。于是连外地人都情不自禁的叹道:娶婆娘,当娶海南女子;做男人,当做海南爷们。

真相绝不是游客们眼中的浮光掠影。我依然相信,这片翻滚不息的热土,不但培育出了吃苦耐劳的婆娘,也哺育了像我老祖宗何牧人这般饱经沧桑、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郑兰兰就喜欢这种带着一股野性气质的男子,从何牧人在海田河吼出那一连串闷气开始,她就决定将这头可爱淘气的野蛮之兽俘虏。他们在海田河里欢乐地互相追逐着,一直闹到了新埠岛外的横沟溪,逆着横沟溪向上奔跑,闯进了一片甘蔗林。数年以来,南渡江不但向入海口处泄入了白哗哗的沙子,更给下游平原卷来了肥沃的土料,两岸的人沿着河堤远处种起了大片的甘蔗。甘蔗林就像一张巨大的乐器,夏天的风就是天外乐魔之手,从那边吹向那边,发出轰轰宏壮的声音。这是发情的季节,是疯狂的征候,爱情的信号随着郑兰兰那阳光叮当响的笑声在空中飘荡越来越强烈,天地亦越来越暧昧。

“哎哟!”郑兰兰不知道被什么绊住,尖叫一声,倒在了甘蔗沟里。

“怎么啦?”后面的何牧人,惊叫着冲上来,他看见郑兰兰滚了一身泥,正委屈地抱着右脚跟。“怎么绊倒了?”他蹲下身子,心疼地问道。

郑兰兰不说话,两只水大眼朦胧地望着何牧人。何牧人小心翼翼地把郑兰兰的手拿开,可他的手即刻被郑兰兰的手拿住,软软的,凉凉的,甩也甩不开。

何牧人只好腾出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柔捏着郑兰兰的脚腿,又问道:“疼吗?”

郑兰兰两眼迷茫,紧紧地咬着嘴,她轻轻闭上眼睛,呼吸加重,胸部鼓动得厉害,仿佛是在忍受着巨大的伤痛,又仿佛在享受着这突如其来的莫名快感。二十年来心里积压的激情全在这一刻爆发了,她渴望被征服,就像台风渴望征服陆地。她不知不觉地躺下去了,紧紧地抓着何牧人,扯着想让他压上来。顿时,何牧人的身体被眼前这一幕唤醒了,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烈的撞击着他的心窝,身上的毛细管都仿佛要破裂了。他不再是那个倒在大街上淹淹一息的流浪汉,也不是前途缈茫,无依无靠的亡命之徒,爱情就是他的港湾,就是他的止痛药,就是他的精神全部归宿。他已经看出来了,从郑兰兰大声叫他追她的时候,就是个圈套。圈套,爱情的圈套,命运的圈套,人人都控制不住要钻进去燃烧情欲的圈套。他只觉咽喉干渴,仿佛被一股不可阻挡吸力粘到对方嘴上去了,嘴胶着嘴,手绕着手,身缠着身,俩人像渴望交配的对蛇紧紧地滚到了一起。这幸福来得太猛烈了,郑兰兰浑身都觉得有一种被挤压的快感,何牧人的舌头只轻轻一顶,她鲜艳的桃嘴就敞开,舒服的呻吟着。

这时,只听见甘蔗林里沙沙地响,不知从哪个方向飘出一阵歌声:我娶个小你莫骂,你做月娘(月亮)她做星,你做浮云从天过,我做太阳分平平……

郑兰兰猛的睁开眼睛,迅速翻身,她看见何牧人光滑裸露的胸膛,脸唰地红到耳后。她火速整理衣裳,示意何牧人穿衣服走人。何牧人也被这莫名的歌声打乱了心,伏身四处张望,却只听见歌声没看到人影。

他抱住郑兰兰,轻轻地说道:“人呢!”

“我们赶紧走!”郑兰兰说着,拉着何牧人唰唰唰地跑了起来,仓惶地冲出甘蔗地。

甘蔗地里歌声仍然轻佻地唱着:铁打剪刀两面利,四面两排不相碍,中间钉钉打正正,不轻那排重这排……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
首页 书架 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