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笑道:“哪里有那么多熊豹豺狼,不过是几头黄羊斑鹿。你没出去会朋友吗?”
卫青河南出征之前在上林苑猎过一头虎,霍去病一直引以为傲,这时听说舅舅此次秋猎只猎到几头黄羊和梅花鹿便有点小失望,不过他倒也不放在心上,答道:“那些朋友没什么好交,不过就知道玩乐罢了。倒是前些日子帮舅舅送卷集到公孙将军府上,认识了一个新朋友,一问之下竟是舅舅麾下的一名簿记官,不久前与他纵过两次马,此人懂的很多,可交。”
卫青知道自己的这个外甥武学天分极高,桀骜不驯又坦坦荡荡,他能看得上眼的同辈中人还真是不多,今日竟然夸起旁人来,不由也有些好奇,笑问道:“我竟不知道军中还有这样一名簿记官。”
“他叫张琳琅,说自己是公孙将军的远方亲戚,被公孙将军推荐到舅舅军中。”霍去病提起这个朋友便爽朗的笑了,似乎对他很有好感。
卫青听罢微笑颔首,心道原是宣平侯的世子,这位公子才学极好为人幽默,不拘小节又吃得了苦,确实不错。更难得的是他明明是长安城为数极少的万户侯独子却偏偏没有纨绔习气,更不以势压人,看外甥这个样子恐怕也并不知道他的全部身份。
“那便好,多交些朋友也免得在府里闷的到处惹事。”卫青拍拍霍去病的肩膀作势就要回自己的院落。
“哎舅舅。”霍去病一把拉住卫青的小臂,向他挑挑英眉神秘兮兮的笑道,“外婆那么高兴舅舅也不想知道原因吗?”
霍去病毕竟少年心性,往日又与卫青最为亲近,这会就有点故弄玄虚的味道。
卫青摇头一笑道:“为将者,最要耐得住好奇。”
他说完又要走,霍去病连忙两步又跟上,有点泄气的抱怨道:“唉哟舅舅我真是服了你了,你肯定知道我要说的事跟你有关系,就是故意不让我说。”
卫青大笑道:“我岂能不知道你想什么,说吧,你想告诉我什么。”
霍去病终于如愿以偿,带着一点神秘的微笑咳了一声左右看看凑近卫青道:“昨天有人到家里来给舅舅提亲了。”
卫青眉心微蹙,倒也没有太大的反应,毕竟自从他封侯以来上门提亲的人不在少数,母亲只想优中选优倒也没有太着急。可是霍去病向来是不屑理会这些小事的,但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这么有兴趣。
“舅舅,这次来提亲的似乎不是冰人(媒人),是个阵仗挺大的女人,说的是堂邑侯府的亲,外婆挺中意的。”霍去病继续道,“还送来了一副画像”
“那又如何?”卫青没什么表情,眼睛一斜看向霍去病,“跟你有什么关系?”
霍去病被他这么一问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抓抓脑袋说:“外婆知道舅舅不放心让下人进房间(有军机),就让我开门把画像放舅舅屋里的挂架上了,我那个,不小心打开看了一眼。”
“不小心?”卫青轻轻重复了一句再看霍去病,霍去病耳根都有点红了,小声道,“哎呀就是看了看,反正挺漂亮的,真的很漂亮。”
卫青对这件事本身到没什么兴趣,但看着这个往日恣意纵性极有主见的半大小伙子窘迫,却觉得十分好笑,不过当下也不再逗他,只笑道:“我知道了,没事,你去吧。”
卫青开门进了内室,见书桌前的地图挂架上果真放了一幅卷轴,那卷轴卷的七扭八歪十分潦草,一看就是霍去病看过之后情急之下随意卷起放在上面的。
卫青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过去,只传下人进来烧水准备洗浴之后的常服。
小半个时辰后卫青穿着中衣从浴房出来,见自己的常服被挂在距离书案不远的架子上,他便信步走过去取衣服,路过那挂架时肩膀不小心碰了一下,那卷轴便哗的一下落了下来,径自展开了。
卫青闻声回头,正见那画上美人立于半步远处,眉目含笑神态端庄,好似真的在与他对视一般。
卫青望着那双眼睛竟然怔住了。
他的房间因为封存军机需要,人不在时很少开窗,所以外面高照的艳阳只能透过窗纸将残存的光线射入屋内。
暗淡的光线下,画中人玫色的长衣显出暗红的色调,束起的长发结于身后,饱满的面庞给他以熟悉的感觉,好像今早水中的倒影。
卫青看着这张画竟然失神了,不知不觉间他已抬起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抚上画中人的脸庞,只是在他的指腹即将碰到画纸的瞬间他忽然回神收手,后退一步紧紧地握手成拳。
他没有碰到她的脸,差之分毫,却终究没有。
卫青的心跳的很快,他紧握双手有些烦躁的转过身背对着那张画,然后大步走向窗口推开窗子,深深的呼吸着外面的空气,希望自己能尽快平静下来。
刘彻今日出猎很早就回来了,跟在他身后的校尉和羽林都看得出,天子今日兴致不高。
“陛下,右北平太守韩安国大人前几日吐血了,似乎是气的,好像知道了什么隐秘的事。”曹小北为刘彻更衣之后小声的在他耳边说。
“知道了什么,到底知道了什么!”刘彻侧目道,“你知道,朕知道有什么用,朕要让朝堂上那帮人都知道!”
“喏,小人这就去收集证据。”曹小北喏喏道,“右北平那边的人说韩大人恐怕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