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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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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神级催眠师作者:窈窕小妖

第11节

他薄唇轻凑上手臂,贴着那流血之处竟肆意地吮吸起来。

血液瞬间染红了少年形状优美的薄唇,甚至蹭到他那未曾易容的苍白精致的面容上,然而他却一无所觉,只享受般地吮吸着那从自己手臂上流淌出的鲜血。

那一双如墨的眼眸甚至也亮得惊人。

肖彧当下只觉心如刀割。震惊、难以置信、痛心……种种复杂情感涌上心头,险些淹没了他,让他动弹不得。

直至那少年停下了动作,拾起刚刚那被他自己弃在地上的木棍,竟似是又要对着自己另一只手臂划下。

心仿佛被悬在了嗓子眼。

肖彧几乎是飞奔到少年跟前,夺下那根木棍,扔得远远的,又一把将少年牢牢抱入怀中,紧紧地桎梏住那双仍企图自残的手,口中痛心地呵问着:“珩儿,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会这样……”

然而动作间却又不由得放轻了力道,生怕碰着少年手臂上的伤口。

少年却是一点反应也无,只怒意十足地望着面前这个阻拦他的人,眼睛里的疯狂神色仿佛下一秒,就要吞噬掉青年,还有他自身。

肖彧深吸一口气,可那压在胸腔上的窒息感却不减反增。

他现在知道自己有多么愚蠢可笑了。

他之前竟然会想看少年发怒的模样,此刻真的见到了,却让他深刻地明白了一个事实。

少年笑容的消失,只会让他感到痛心而已,从来没有过的痛心。

“他到底是怎么了?”肖彧强自按捺着心头的情绪,转头对那已经呆住的罗云沉声喝问。

“我也不知道……”罗云张口,已是隐隐有哭腔:“自从三天前,宅子里似乎是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只见先生吹着笛子,好像是在驱赶那东西。第一夜还好,先生只说已把那妖异之物赶跑,叫我放心,可是……可是第二天一早先生就昏迷不醒,到了中午虽然醒了,可却变成这般模样,从昨日到现在,已经砸了十七八个瓷瓶,砸烂瓷瓶便要拿那碎瓷片往自己身上划,还发疯了般喝自己身上的血……”

罗云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他不过也只十二三岁年纪,又哪里见得过这般场景,自是担惊受怕了整整两天,此时终见得他人,当是一时忍不住情绪,掩面抽噎起来。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实情?!”肖彧只恨没能早一刻陪在少年身边,眼下也再顾不得风度,便禁不住对罗云质问道。

“是先生不让说的……”罗云边哽咽边道:“先生虽变得这般模样,可偶尔竟还是有意识的,他听闻肖公子前来,便命我阻挡在外,一定不能让肖公子进来……”

肖彧只觉得心仿佛泛着尖锐的疼痛,一点一点地将他所有的理智都蚕食殆尽。

他禁不住挽起了少年的衣袖仔细察看,果见那莹白如瓷的肌肤上竟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痕,有些伤痕尚未愈合,隐隐仍有血丝冒出。

肖彧闭了闭眼,像是不忍再看一眼那怵目的伤痕,他把少年的脑袋轻靠在自己的胸口,下巴搁在少年的头顶轻轻磨蹭,口中不住地呼唤着少年的名字。

“珩儿,珩儿……”

唤了两声,青年蓦地睁开眼睛,语气也突地一转,变成另一番坚定之色,道:“你若是非要如此的话,便喝我的血吧!”

话音刚落,青年便在黎青和罗云震惊的目光中,飞快地拾起躺在一旁散架了的椅子,奋力地往地下一摔,然后也如同刚才少年的动作一样,拿那折断了一半的尖锐的木棍毫不犹豫地划向了自己的手臂。

烧灼的痛感一下子从伤口处袭来,然而青年却恍若未觉,只把手臂凑到少年的唇边,低低开口:“珩儿,你喝我的血吧!”

少年挣扎的动作停了一瞬,似是被这扑面而来的腥甜味道吸引了注意,他眼中的疯狂神色一闪而过,而后便如同一只小兽一般趴到青年的手臂上,对着那鲜血流淌的地方飞快地舔舐吮吸起来。

彼时房间里安静得吓人,唯只能听到少年舐血的声音。

一袭锦袍的青年,抱着浑身沾血的少年席地而坐,被少年那墨染青丝缠绕了满身。

宛如一副诡谲的画面。

两人就这么交缠成一团,任凭黎青与罗云两人怎样劝说,青年都不为所动。

时间流逝得格外的慢,直至晚间夜幕渐垂,少年似乎才慢慢恢复了神智。

浓郁的鲜血味道萦绕在鼻尖,甚至充塞于唇舌之间,孟珩不用深想,便知道自己之前做了什么。

他不由得眉头紧锁,眼眸里阴翳一片。

只是在那混沌不堪的记忆里,却仿佛有一个人闯了进来,始终没有被失去神智的自己赶走,反而一直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他抬眸看了看斜上方的青年。

青年看起来有些疲惫,见到孟珩的目光,似乎微微怔愣了一下,随即眼里便闪过不可抑制的惊喜,正要开口,却又显得小心翼翼,半晌才温声道:“珩儿,你……好些了?”

像是在斟酌用词,青年的语气格外谨慎。

孟珩没有回答,只默默地看着对方,神情颇有些复杂。

虽然他大多数时候记不清自己在那种状态下具体做了什么,可五感还是有的。

刚刚,这个人在拿自己的血,喂他。

他默默偏过头去,推开青年手臂的桎梏,有些步伐不稳地站起,往前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向青年伸出了手。

青年又是一怔,而后随即会意,忙一手扶着孟珩的手,一手按地,站了起来。许是坐了一下午的缘故,青年的步履也有些踉跄。

孟珩默默地看着青年站好,又被一旁黎青扶到那仅存的椅子上坐好,方开口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青年垂下眸来,半晌方声音沉沉地道:“我不能任由你一个人在这儿忍受折磨,所以逼着罗云让我进来见你……”

然而他话未说完,却被少年打断:“我是问你为什么要伤了自己?”

孟珩三两步跨至青年面前,一把抬起青年手臂,卷起袖子,露出那惨不忍睹的一道血痕。

“为什么,要让我喝你的血?”孟珩质问的声音里少见地带上了毫不掩藏的情绪波动,那一双墨玉般的眼眸也微微眯起,直直地望着青年。

肖彧对上孟珩的双眸,微微皱了眉头,并不做声,良久,他才毫无躲闪地答道:“因为不忍。”

“在下不忍心看到孟大夫如此磋磨自己。”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孟珩却显然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青年,他更倾身凑近了青年几分,染着血的薄唇红得刺目而凄糜,冷声开口道:“你难道就不想想,我若是被什么妖魔附体,或是彻底失了神智,把你也一并杀掉喝血,又该当如何?”

“孟大夫你怎能如此对主子说话……”旁边黎青实在看不过去,忍不住对这不依不饶、不知感恩的少年喝道。

却闻得青年一声怒喝。

“黎青,住嘴!”青年喝斥道:“若你闲得无事,自可退下,无须在此多言。”

黎青咬了咬牙,有些不甘心地闭了口,他看了二人一眼,终是默默退下,走出这间屋子,守在几丈远之地。

罗云见此,也默默地退到一边,不打扰二人相谈。

肖彧这才转过头来,看着少年,神色竟颇为郑重地道:“如果是那样的话,在下也甘之如饴,只要能为孟大夫解得些许苦痛,在下便值得了。”

他说完,神情中又添上一抹轻松,甚至还有一丝发自内心的笑意悄悄浮上青年的嘴角。

☆、第42章|

孟珩的表情有些默然。他看着青年,许久才缓缓吐出两个字:“愚蠢。”

撂下这冷冷的一句话,他不顾青年瞬间闪过的黯淡神色,转身便拂袖而去。

“珩儿!”

背后传来一道略显焦急的呼唤,孟珩却仍没有回头,只一径往那东厢房而去。

两天以来的混乱状态再加上失血过多,以及体内还未彻底平复下来的那极寒极热气息的来回激荡,使得阵阵的晕眩感不断席卷而来。

孟珩有些吃力地扶住路旁斜出来的竹枝,闭了闭眼。

此刻再想如往常那般调动精神意志的集中,竟似是极其困难的事情,然而脑中不断回现的青年血流满臂的画面却在不停地刺激着他。

他强忍着晕眩感,一把冲开面前东厢房的门,动作粗鲁地在里面一片翻找。

所幸平日里他那些药材都会分门别类地整理在几处,他很快便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满意一笑,才又回到正厅。

肖彧看着去而复返的少年,倒是面露几分喜色,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见少年冷着一张脸,道:“把胳膊伸出来。”

肖彧一时有些不解,心下却牵挂少年体虚,不敢再惹着少年,便老老实实地伸出手臂。

却见孟珩搬了张椅子坐于肖彧对面,一手将那从东厢房拿来的木匣放在桌上,一手握住青年的手腕,将他的手臂微微悬空在桌面上,然后动作竟甚为轻柔地卷起了青年的衣袖。

卷到一半,却听见青年倒吸一口冷气,似是刚刚几番动作下来,那衣袖被血液凝住,竟揭不下来。

孟珩抬眸看了一眼青年的表情,复又微低下头在那木匣里找出一把剪刀来,对准那被黏住的地方,利索地把那半截衣袖都剪了下来。

“阁下这一身衣服看上去就价值不菲,不过这被剪坏的损失,我可是一点都不会赔的。”

他一边冷言道,一边拿他用竹制成的镊子,捏起木匣里的几团药棉,点了药,更放轻了几分力道,往青年手臂上那淋淋的血痕上擦去。

“在下自是不敢让孟大夫赔偿。”肖彧看着少年微垂着眸的侧脸,苦笑道,语罢,他顿了顿,声音里似乎浸润了一些别样的情绪,“这些,都是肖某心甘情愿的。”

少年听了这话并无应答,只半垂着头,动作似极为认真地在给他处理着伤口。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被少年用棉花擦拭的地方泛起了些微的痒意,仿佛倒消融了刚刚那剧烈的烧灼感,他甚至有一种错觉,似乎刚刚那令他肝肠寸断的痛心未曾出现过,两人只是如同现在一般,祥和安宁地对坐一处。

如此想着,却听得少年声音低低地说了句什么,肖彧愣了愣,并没有听清。

“我问你,疼么?刚刚。”少年并没有抬头,只留那如墨染般的乌黑发顶对着他。

肖彧缓缓摇了摇头,道:“不疼。”

却见少年抬眼看他,双眸微眯,似有不信,便又忙道:“真的。”

他用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素白帕子,轻轻凑到少年的唇边,动作略有些笨拙地拭去少年唇角殷红的血渍,眸色微暗,语气里似有落寞:“以后若是再发生这类事情,孟大夫可否告知于我,无论何时……”

孟珩手上动作一顿,而后偏头躲过青年的手,低下头给青年受伤的手臂做最后的包扎。

肖彧见孟珩不答,心里登时像被火燎了一般,之前被挡在门外而不得入的不安焦躁、骤然见到少年失常状态时的震惊痛心、以及抱着少年时的自觉无力无用之感统统涌上心头。

“珩儿,你答应我呀!”他禁不住低声哀求道。

孟珩眼睑微颤了一瞬,他拿剪刀剪掉绑在青年伤口上的多余的绑带,抬头看了青年良久,最终才在那双眼眸深切的注视下,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好。”

然后就被抱了个满怀。

青年丝毫不顾刚刚受伤的手臂,只紧紧地抱着少年,把下巴放在少年头顶,一手轻抚着少年身后如瀑的青丝,一遍又一遍地唤着:“珩儿……”

孟珩的神色微微变换了几番,过了半晌,终是缓缓闭上了双眸,略有些疲惫地倚在青年的怀中。

然而孟珩还是没有告诉肖彧,他之所以会如此失常的原因。

并无他故,只是连他自己也不能确定这原因罢了。

把自己都无法确认的事情告诉他人,无非是让那人也白添了份担心而已。

肖彧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轻易离开,他在不断地用一种极其幼稚的方式劝诱着少年。

“珩儿,无论如何,今晚我都不能放你一个人待在家里,让我留下来陪你,不然你跟我回宫,我叫太医给你诊治。”

孟珩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对方,只随意把袖子一挽,露出那已经包扎好的手臂,笑道:“还诊治什么?莫不是皇子殿下自己都信不过自己处理伤口的手法?小伤而已,用不着大惊小怪。”

“我是怕你……”肖彧眸色一暗,有些欲言又止。

孟珩眯了眯眼,他突然觉得青年在自己面前分外小心翼翼的模样,让自己十分受用。

便薄唇一勾,邪笑了两声,凑到青年的耳边,低声道:“怕我什么?”

言语间嗓音略带了点刻意压低的沙哑,再夹杂着那隐隐的笑意,比平时更添了几分诱惑。

“怕我划伤自己?还是怕我喝自己的血?”

话落,他竟还伸出舌尖,舔了舔那略有些干涩的薄唇,而后感叹般道:“可是,那血的滋味实在是太美妙了……”

“珩儿!”肖彧忍不住打断少年的话。

孟珩瞥了眼对方红得快要滴出血的耳垂,眯眼笑得愉悦:“不尝尝怎么知道呢?血液的腥甜混合着皮肤上略带着汗液的咸味,舔舐的时候有一种别样的快感呢。肖公子不想知道这是怎样一种感觉么?”

然而他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只挑着眉望着对方的眼眸。

那是一双太过于忧心忡忡以至于隐隐含着濒临怒意的眼眸。

他太理解这种眼神了,他曾经在病患的家属身上,不止一次地看到过这种眼神。

忧之深,责之切。

没想到这种眼神有一天也会被用到他自己身上。

孟珩耸耸眉心,轻笑了两声,半垂下眼睑低声道:“好了,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我已经没事了,阁下实不用如此忧心。”

直过了良久,才听得青年悠悠一声长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少年的嘱托:“珩儿,我是真的担心你。你可否哪怕稍微有一点,也体谅一下我的心情,好么。”

月光下的青年脸色显得尤为苍白,那恍然是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下来的无力之态。

孟珩敛眸轻笑,彼时有风拂过,少年的声音被风吹着,轻飘飘地飞到了青年的耳中。

“好。”他如此答道。

肖彧心上一动,只觉月华如水,晚风轻旭,那凛冽寒风全都被这一句轻悠悠的“好”冲得荡然无存。

唯余一种难言的、恍惚夹杂着酸涩的喜悦之情,缓缓流淌过来。

孟珩到底是没留肖彧夜宿,更懒怠随他去什么宫里,两人又在门口磋磨了好一会儿,青年才颇有些不舍地命黎青驾车而去。

孟珩也笑意玩味地看着青年的背影,过了会儿方回得宅中。

此时时候已不早,星辰逐渐漫布于夜幕之上,偶有寒风刮过,拂得那竹叶飒飒作响,倒更显得庭中一片静谧。

仿佛风平浪静,再不会发生什么不测之事。

然而孟珩却是丝毫无法放松起来。

那阵妖异之气来得诡谲,又去得突兀,被那不速之客带走的003号兔子精、007号、009号他们都一去不见踪影,在他状态失常的两天里,甚至剩下的妖也一并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恐怕未必是什么好兆头。

此妖对自己的影响如此之大,也是前所未有,此番直冲着孟宅而来,恐怕也是早有准备。

想必它定不会如此善罢甘休。

孟珩如此思索着,脸色更沉了几分。

他现在状态很不好,撇去那手臂上的道道伤痕不提,仅是体内不时翻滚的那两股气息的冲撞,就很有可能会随时使他再次失去神智。

孟珩的手紧紧握成拳。

肖彧的心情他当然理解,甚至感同身受。可虽然理解,却也依旧不能让他对自己的决定做出任何改变。

无论接下来面临的是什么,他只需一个人去面对,便已足矣。

这接下来的风暴,甚至并没有让孟珩等多久,便骤然降临。

☆、第43章|家

这日又是一场大雪,年关将至,每个人都似忙碌起来,并不因这大雪停下匆忙而又饱含着喜悦的身影。

来孟宅送礼拜年的也并不少,却都意外地遭到了婉拒。

然而听说是孟大夫身体不适之后,也都表示万分理解,唯留下礼品以表心意。

可见少年并未因年前入狱一事而名声有损,相反倒因那公堂之上离奇曲折的案情变化而更添了几分名气。

罗云无法再推拒,也只好收了。

那顺天府的府尹大人听闻少年身体有恙,竟也放在了心上,忙让陈平代自己去孟宅探望少年一番。

对于真心实意的好意,孟珩是无法推拒的,只得强打精神起来待客。

好在陈平并未察觉到有何异样,见了他的苍白脸色,也只当他是风寒、着凉一般的普通小病,嘘寒问暖一番,又留下好些不便宜的补品,方放心离去。

孟珩眼睛瞥到那堆补品之上,却是骤然冷下脸来。

有一股阴沉沉的妖异之气从那外观精美的礼品上散发出去,成包围之势极其缓慢地侵袭过来。

如丝如缕,勾动着他体内气息的翻搅。

孟珩眉心蹙了蹙,他强忍着不适,快步走过去,对着那堆东西凝目细看了一番,然后猛地伸手拎出一个雕花木匣来,毫不犹豫地扔进房中燃烧正旺的火炉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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