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凌隐并没有回答张佑杰的话,只是静静地盯着躺在床上的人,漆黑的瞳仁里毫不掩饰的是他的心疼与自责。该死的,他明明知道她一碰到工作就不会好好照顾自己,他竟然还放任她忙碌了两天。
想到医生说的那些话,凌隐眼里的心疼越发的深刻起来。这个傻瓜,她到底是怎么把自己给弄成这样的。
“你不用问了。”韩舞衣的声音突然响起,还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漠,“这两天由于唯洛有事,所以我们并没有和她待在一起。”不然,她也不会是这副样子。
张佑杰看着韩舞衣一脸冷凝的表情,盯了良久,他又把目光投向躺在床上的人儿,沉默了下来,眼眸深邃。
病房里又静了下来,躺在床上的人动了动手指,发出了一声低吟,原本还站在墙边的人立刻都围了上来,韩舞衣抓着夏唯洛的手,激动而焦急地喊:“唯洛?唯洛?”
她的眼珠在紧闭的眼皮下滚动了两下,终于张开了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一张张熟悉又呈满焦虑的脸。
“舞衣。”夏唯洛撑着身子慢慢地坐了起来,只觉得浑身像是被灌了铅一样僵硬。韩舞衣连忙拿了一个枕头垫在她的身后。夏唯洛打量了一下周围,一片雪白。
“我是在医院吗?”
“恩,你发高烧晕倒了,所以我和隐就把你送到医院里来了。”韩舞衣温柔地应着,声音里还有着明显的埋怨,“唯洛,你到底是怎么搞的,怎么会把自己给弄成这个样子?你都不知道自己发烧了吗?”
原来是发烧了。夏唯洛伸手探了探自己的额头,果然有着不寻常的余热。她再次打量了一下四周,看到自己面前那一张张露着焦急的面孔,不由得安慰道:“我没事了。”
她的声音因为发烧的缘故变得有些低沉沙哑,愈感撩人。
韩舞衣看着她脸色苍白的样子,心里的怒气也不好再发作,只能为夏唯洛捻了捻被子,没好气道:“还在发烧呢,小心别再吹了风。”
“唯洛。”
“还好吧?唯洛。”
“有没有觉得哪里还不舒服?”
韩舞衣一退了下去,舒小蕾她们就纷纷围上来关切道,直到确定夏唯洛是真的没事了,她们的紧张面色才缓和下来,松了一口气。
“你……真的没事了吗?”
看到张佑杰一脸关怀与心疼的表情,夏唯洛对他微微点了点头,淡淡地弯了弯唇道:“我已经没事了。”
张佑杰的眼神变得有些暗淡。
杜成彦有些同情地拍了一下张佑杰的肩膀,又转过头来笑嘻嘻地对夏唯洛说:“师父还好你没事,不过你刚才倒在地上的样子还真是吓死我们了。”
夏唯洛淡淡的扯了扯嘴角,“吓到你们了,真是对不起。”顿了顿,她突然又说,“现在是十一点,你们是不是应该先回去上课呢?”
她知道凌隐一定会为了送自己来医院,而急得连假都没请。没请假又无故缺课就等同于旷课,而且还是一次性这么多人,身为班主任的苏静兰想必气得连眉毛都绿了吧。
“对啊!死了死了,要是让老爸知道我又旷课,肯定又要扣我的零花钱了。”听到夏唯洛的话,舒小蕾一声惊呼,就要往外冲出去,“唯洛,我放学再来看你。”
看到他们渐渐退了出去,夏唯洛对凌隐与韩舞衣道:“你们也先过去吧。”
“唯洛。”
“我已经没事了。”她举了举打着点滴的手,向韩舞衣示意自己已经好多了,“隐,我进医院的事通知我妈了吗?”
“没有,不过只怕他们已经知道了。”凌隐低声道。
夏唯洛应了声,看着凌隐,她总觉得他的声音有些冷漠,像是在生什么气的样子。不过她并没有开口询问,只是淡淡地道:“我知道了。你们先去吧。”
凌隐转身走了出去,眼中担忧的神色一闪而逝。待他们关了门离开,夏唯洛终于忍不住不断袭来头晕,靠在床上,抬手又探了探自己的额头,她苦涩地一笑。
没想到竟然发烧了,这个身体……似乎越来越弱了啊。
以前她就算是工作个三天三夜也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就倒下去的。
“咳咳咳……咳咳……”喉头一阵瘙痒,她偏头咳了起来,一直咳到全身力气用尽,苍白的脸颊泛起红晕,她才停止。
夏唯洛像虚脱了一样又躺回了床上,头沉甸甸的疼。她抚着胸口,只觉得自己的肺部疼得厉害,可是一会儿这疼痛却又慢慢消散开来了。
也许是因为生病了的缘故吧。
她合上眼,像是累极了沉沉地睡了过去,等到夏唯洛再有知觉的时候,她被一双手给扶了起来,有什么喂到了她的嘴边。
好熟悉的感觉,是……她回来了吗?
“香织……”夏唯洛喃喃着,缓缓地睁开眼睛,扫了周围一圈,看到欧琳担忧的脸,北堂弘风静默地站在一边。
“爸,妈。”
她望着四周,周围都是墙壁,白花花的,什么都没有,她幽幽地笑了起来:“她怎么可能会再回来。”
“唯洛?”欧琳紧张而担忧地看着她,“你没事吧?”
“没。”夏唯洛笑着摇头,挣扎着爬起来,用沙哑到极点的声音说,“我没事,妈。”
欧琳扶着夏唯洛靠到床头上,白皙细嫩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额头,“你还在发烧,唯洛,要好好休息。”
想到医生描述的有关于恋月的症状,欧琳手下的动作越发的怜惜心疼起来。
“格斯。”
“在,老爷。”
站在一边,一直没出声的北堂弘风皱着眉道:“小姐这一周以来都没有好好休息和吃饭吗?”
“是的,老爷。小姐这几天一直都在忙公司的事,而且每天几乎都会忙到很晚,天一亮又要出去,连饭都很少用。”管家格斯敛容颔首,恭敬地回道。
夏唯洛似有若无地看了一眼格斯。
格斯立刻闭言低头。
“唯洛,以后不能这样了。从明天开始你要给我按时吃饭睡觉,仲华的事你不要再管了,让爸来就好了。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北堂弘风严肃地看着她说。
“好。”夏唯洛温顺地应着,垂下了眼帘,“妈。”
“恩?”欧琳温柔地望着她。
“刚才,是你给我喂水的吗?”
“是啊,我和你爸才刚到就听见你在喊水,所以我给你喂了点水。怎么了?”
“没事。我有点累了,你们先回去吧。”
“那好,我和你爸就先回去了,晚上再来看你。”欧琳细心地帮夏唯洛捻了捻被子,心疼的又看了满脸倦容的夏唯洛几眼,才慢慢地起身,转头。
直到他们都退了出去,掩上门。谁也没有看到,夏唯洛靠在床头,看着手上那道狰狞的疤吃吃地笑,神色诡异。
“明知道是自己自食恶果。呐,北堂唯洛,你还在期盼些什么呢?”
她幽幽地抬起头,冲虚空里嫣然一笑。
四下里静无一人。
疯了吗?不,她早已是个疯子。既然这个世界已将她的后路断绝,她又何必还那么清醒的活着。
她说过,不仇恨不代表着还可以洁白,不疯癫不代表着还可以理智,她对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于她,不过是那几分情意的牵绊,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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