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山是鸣垤的禁地,除非有天葬,否则任何人不可私自闯入,邙山兽类世代吃尸体长大,避死人而不避生人。
零归跟着送葬的队伍来到邙山,脚下踩着的全是白骨,根本看不到任何泥土,白雪落到白骨上就是送葬。
邙山天葬回来后,风伯母已是脸色苍白,面容憔悴不堪,风辙跟零归提起学舌鸟的叫声,觉得里面肯定有蹊跷。
他说黄象是守象部落的图腾,父亲的死,守象部落脱不了干系。他还说过几天要去找卓桃夭,暗中调查此事,一定要找到其中的真相,不能让父亲死得不明不白。
零归点了点头,没有反对……
子虚走过那道光幕,回头看着外面另一个自己,又看了看旁边的嘲风,心绪难以平静。
那个满头红发的异族少年,眼神空洞寂寥,竟无法从中体察到一丁点的温度。他应该也是一个兽人,不过形体进化到跟人类相差无几,看上去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嘲风本是虬龙九子之一,从太虚境逃窜到尘世,被湿罗萨婆捕获,后来她遇到一个被放逐迦南的不通灵异类,便让嘲风与之交继血脉,牢祭成功过后它就变成现在的模样。”白翎看出子虚心中的疑惑,不厌其烦地解释着。
“荻花姐!”突然,嘲风坐起身来朝着前方的人影处喊道,声音稚嫩得像个小孩子。
三人顺着他面对的方向看过去,幽暗的过道里走出来一个绝美的女子,冷漠高傲,直到八只凤头显露出来,那种矛盾的复杂感才让子虚震惊。
“白翎,快进去吧!斑在等你。”说完,湿罗萨婆只看了一眼满面笑容的嘲风,不带任何表情,没有憎恶,更没有忧喜,简单地说就是不屑一顾。
子虚和普泉站在白翎的身后,注视着她的身影走进光幕,两具完全一样的身体合二为一,就算一个背影都让人觉得高傲而无法逼视。
嘲风管湿罗萨婆叫荻花姐,是因为她的体型很像嘲风故乡的荻花,每朵都只有八片花瓣,单蕊晶莹剔透,萼盘雪白。
湿罗萨婆,这个看似经历过无数风雨,对俗人俗世不屑一顾,能够明悟生死的高傲女兽人,其实跟尘世中所有自持甚高的貌美女子一样,都是放在高处的花瓶,触之落地。
每当她来回经过此地时,嘲风都会亲切地、懵懂而且满心欢喜地叫她一声荻花姐,起初她有些惊讶,但没有开口询问嘲风这样称呼她的原因,只是冷漠地看上一眼,然后离开。在她看来,这名被放逐迦南的少年和嘲风兽一样,是她无意中捡来的,能够打开诛心境的囚牢,仅此而已。
几乎每次都会这样,嘲风认真地叫她一声“荻花姐”,湿罗萨婆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没有其余更多地牵扯。
白翎领着子虚走进过道,示意普泉留下来等待。过道四面全用瓷青石铺就,每隔二十步左右燃着一盏鱼油灯,昏黄的光线在平整的石面上漫散,色调阴冷。大概走过十五盏灯后,便豁然开朗,脚下是一段石梯,通向一只两人高能容下上十个人的铁箱子,箱子上方铸着巨大的把手,不知有何用处。
子虚跟着走进铁箱子里,抬头看去,上方一片漆黑似乎没有尽头。只见白翎嘴巴动了动,仅仅发出一个音节,这种声音软绵悠长但穿透力极强,刺得子虚一阵眩晕。
单音终止的瞬间,头腔便被远处“吱吱”的声响振荡得共鸣起来,只见上方的黑暗里伸出一只巨手,皮色鲜红,像是来自地狱,紧紧地抓着把手。
紧接着他们所站的铁箱子,就被那只血手举到腰间,脸边,直至头顶,走出铁箱子便是一处周围透着暗紫色的阴森宫殿,感觉像是冥间。
“白翎,你身后的人是子虚?”不知何处传来一声低沉的询问。
“是的,境主”白翎朝着某处方向微微俯下身子。
子虚朝白翎躬身的方向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离冢呢?”声音再次传来。
“还在剑魔零归身上,零归如今在中州鸣垤部落。”子虚上前一步,虽然不知道公叔斑在哪里,但他还是朝着白翎面对的方向躬下身子。
“你可以去死!”冷冷的五个字不知从何飘来,伴随着一根钢针以不被察觉的速度洞穿子虚的左膝。
“啊……”剧烈的疼痛让他叫出了声,子虚左膝跪在血泊中,嘴角溢出鲜血,沾染在白须之上。
白翎站在子虚身旁冷漠地看着,似乎他在凉衣说过“追随高蹈灵魂”的壮言,只是在自我欺骗,一个戴着伪善面具的恶棍。
子虚红着双眼,咬着牙,颤颤巍巍地重新站起身来,昂着头盯着一个方向。
“我对诛心境忠诚不二,辱没使命甘愿受罚,恳请境主赐死!”说这句话的时候,子虚胆战心惊,他生怕又一只钢针出来,带着冰凉穿过心房,但他还是要赌一把,不这么去说死的几率更大,这不是贪生而是畏死,还有事情要他去做……
“樗立疾,带他下去,安排住处。”斑的语气变得缓和下来,子虚的命算是保住了。
聪明如普泉这样的人,当听到子虚的惨叫声后,便知道情况不妙,随即若无其事地走出光幕,离开诛心境后在迦南境内疯狂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