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行于中州鸣垤,走过风家颓圮的篱墙,脚下的雪融化得像是胡乱涂鸦,溪边紫叶小檗经冬愈发光艳夺目,恍惚间明白百变戏子的心思。
迦南的冬天来的迟走的慢,扑面而来的寒风让他紧咬着牙关,让上年纪的子虚独闯迦南,的确让他心里不安。其实他明知道子虚是回不来的,但还是乐于欺骗自己,兴许在某一个明媚的早晨,便能听到有人在林间呼唤自己的名字。
从鸣垤部落南下,如果不出意外,零归就能走到子虚火葬的地方,那儿是一处平原,视野开阔。
零归走的就是子虚来迦南时的那条路,顺着水流翻山越岭,但由于这条路越来越靠近战场,零归不得不绕道而行,很快就糊里糊涂地迷失了方向,甚至连原来那条河都找不见。
凭着感觉大概走出半天的路程,谁知竟然闯入浊军的营地,这些外形丑陋、浑身黏糊糊的鬼蜮怪物穷追不舍,零归想起子虚在罗瓦密林里跟他说过的话,狠下心来让古钝沾了血。
在慌乱逃窜之后,零归就更加分不清东南西北,来到一处浅潭旁,细心清洗着剑上的血迹,这把剑已经够钝的,如果再生点锈,就真的没法用了。
拾掇好古钝剑,零归瞧着被雾气熏染得朦胧模糊的太阳,确认南方后继续前进,却被突然从身旁窜过的兽人惊吓到,回过神来赶忙跟上。
很快便寻到这群兽人的踪迹,他们正在围堵一个红发少年,只见他面容俊俏,身形消瘦,那张可爱的娃娃脸上遍布惊恐,光着脚掌踩在尖锐的碎石上。
这种兽人零归认识叫贩夫,属于兽人族里的商人群体,战斗力并不怎么高,但似乎那个红发少年对付不了,零归准备出手救他出来。
没想到的是,随着贩夫的逐渐逼近,那红发少年将双手撑在地上,做出兽扑状,嘴里还发出晦涩难懂的声音,像是在示威,但丝毫没有组织贩夫的动作。
就在零归冲出去的刹那,一道闪电划过眼前,三四个贩夫血淋淋的就倒地不起,颈口处翻开的皮肉汩汩淌着热腾腾的鲜血,转眼间所有兽人全部被红发少年杀死。这个看起来瘦弱温和的少年,竟然如此杀伐果决,零归好奇地靠近他,他以为零归是敌人,警惕地发出吱吱怪声。
为了让他安稳下来,零归马上后退几步,轻声说道∶
“我本来想出手救你的,没想到……”
“你知道中州鸣垤怎么走吗?”红发正是从诛心境逃出来的嘲风,站起身来,面容温和地问道。
“从这一直朝北走,大概一天时间就能到鸣垤部落。”零归如实回答。
“诶,你是鸣垤部落的人?”零归因好奇继续问道。
“子虚爷爷托我到那儿去找一个人。”
“子虚?”零归震惊道。
就这样零归半途中便遇到嘲风,嘲风把他们在路上所发生的事详细地给零归说了,当零归得知子虚已死的消息时,神情木然,脸色却跟平常一样,看不出任何情绪。
嘲风把他带到子虚火葬的地点,看着地上的一团焦黑,零归心想其实子虚应该有一个安逸的晚年,但他却跟着自己颠沛流离,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样做真的有意义吗?
“喂,你怎么了?”嘲风瞧见零归一直站着,呆若木鸡,有些不解。
零归没心情去理他,径直朝炭黑处走去,蹲在地上看见柴草灰下面的泥土有翻动的痕迹,连忙拿出古钝剑刨开混杂着骨灰的土壤,里面埋着离冢和一块血书的布。
布上写着∶锁叶殿在阿索神殿湿罗萨婆塑像的下面。
另外一面写着∶孩子,我只能陪你走到这里,感谢你给了我这次远行的机会。不要温顺地走进良夜,我虽站在白昼尽头,但知道夜途才是最后唯一该走的路,你既在初阳中行走,就不要惧怕被浓密的夜色所吞没,更不要温顺地走进良夜。
“不要温顺地走进良夜。”零归默默地念叨着,将离冢收进怀中,转过头去对嘲风说∶
“你自己回家吧!我要去一趟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