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缘无分是最无奈的事情了,这世上很多互相喜欢的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得不分手。幸福从来没那么简单,所以才那么可贵呗。”林可琪笑笑说。
“那是那些编剧哄你们这些小女生哭的桥段了,哪有那么多悲剧啊?”
“就你煞风景。”
不理会林可琪的白眼,贺军扬了扬眉毛,鼓了鼓腮帮子说:“要我说,那些所谓不得不分手的原因都是借口,扯淡,要是真那么相爱的话,有什么困难不能够客服呢?”
“有时候,不是困难不能够克服,是有些东西不能舍弃。”
林夕夕眨眨眼,面露困惑:“这是什么意思?”
凌逸辰抿起唇,思索了片刻后,比着手势说:“我打个比方,你要是爱上一个人,可家人朋友几乎所有人全都不理解,甚至是坚决反对,你还会跟他在一起吗?”
“这样,或许,或许会分手的。”
“假设,你要是爱上一个有妇之夫呢?”
“这”林夕夕咬了咬下唇,犹豫了片刻,才说,“我绝不会作小三的。”
“那如果你们相爱了,你才发现他结了婚呢?他说他已经不爱他老婆了,他要为了你离婚,你敢不管不顾所有人的偏见,指责,谩骂,奋不顾生的跟他在一起呢?”凌逸辰侧过脸,有点认真的问林夕夕,后者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的样子。
“破坏别人的感情,再爱也要克制才对。”林可琪插嘴说。
“对一个人的爱能被克制的话,还叫爱吗?”
“我觉着吧,爱情从头到尾都是两个人的事情,你爱不爱,你快乐不快乐,只有你自己明白。别人怎么看,怎么说,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两个人的想法。如果不能和相爱的人一起生活,那一辈子有什么意思呢?”贺军话说完,眼神一亮一亮的侧脸看着林可琪,林可琪眼眸一动,笑而不语。
凌逸辰看了贺军一眼,微微一愣,别开脸,神色莫名。
林夕夕偷偷拿眼瞄了凌逸辰一下,又垂下脸,微微抿起唇。
“都快十点了,忘了夕夕家有门禁的。”林可琪眨眨眼,笑着说,“我和贺军还有个地方要去一下,迟点才回。所以,可以拜托凌逸辰先生送夕夕回家吗?”
看着载着凌逸辰和林夕夕的出租车融入灯光闪烁的车流,林可琪咬着下唇,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
“咱们有什么地方要去一下,我怎么不知道呢?”
贺军的问题让林可琪愣怔了一下,她想了一想,才说:“那个,我想逛一逛唱片行。”
拉了拉贺军的胳膊,他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嘴角扬起狡黠的笑容,看着林可琪不说话。
“怎么?走啦。”林可琪一脸莫名其妙,眨眨眼,却又避开贺军似笑非笑的目光。
“坦白从宽。”
林可琪耸耸肩:“没有啊,想什么呢你?”
“切,你背后那点小九九就别藏着了。”贺军看林可琪还在装傻,他掏出手机,装模作样的摁了一串号码,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那我还是打电话问问林夕夕,她在干吗好了?”
“真服了你了。”林可琪没好气瞪了贺军一眼,犹豫了片刻才说,“其实,夕夕今晚要跟凌逸辰表白。”
“表白?”
“嗯,表白。”
“你不知道,其实”林可琪侧过脸看着街道上穿梭来往的车辆,“其实,若南请咱们吃烧烤那天,夕夕就想着要表白,只是没机会讲出来。”
10点半,贺军才晃晃悠悠回到家里,他冲了个热水澡,从冰箱里拿了一只冰激凌,坐在了电脑前。百度了下王祖贤,大略的扫了一眼,原来这个她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香港乃至亚洲最红的女影星之一,她就是凭《倩女幽魂》一下子大红大紫的。贺军之前压根都不知道王祖贤这个名字,像他这样一向对娱乐圈兴趣缺缺的人,不知道也是正常。原来王祖贤拍的《倩女幽魂》还有两部续集,又看了下王祖贤演的其他电影,不由得咂了咂舌,她居然演过这么一长串的女鬼角色,真不愧是女鬼专业户。
登陆qq空间后,贺军看到袁若南上传了那次一群人骑着单车去郊外河边烧烤的照片,一张张浏览了下来,他的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起来。
烤箱是贺军问朋友借下的,烧烤食材,作料什么的是三个女生挑的,掏钱包的当然是和大家初次见面的叶枫,袁若南的男朋友,单眼皮,高高瘦瘦的,小麦色肌肤,一笑就露出两个小虎牙,一看就是一枚特淳朴的男生。贺军见了,偷偷跟林可琪打趣说叶枫这人畜无害的,和袁若南在一起,简直就是羊入虎口。一大早,六个人每人各自骑着一辆自行车,一路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就从市区骑到郊区,一个小时的车程一晃就过去了。
果然是在农村从小干活长大的,叶枫很轻松的就烧起火,看的贺军几个一愣一愣的,听到女生们的称赞,叶枫只是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咧嘴一笑。
河流从看不到的远处潺潺流来,穿梭在高高的树林间,用力一呼吸,涌入鼻腔满满是沁人心脾的清爽透亮。大片大片阳光从叶片间隙散落在瞳仁里,茂盛的树木在草地上投下大片的阴凉。贺军他们烧烤的地方是河边一块空地,周围是高高的杨树,旁边是流动的河水。大家边玩边说边笑,气氛轻松自在。期间不知是谁问起叶枫和袁若南是怎么在一起的,大家就起哄让他俩交代表白全过程。
“就跟别人一样,他说喜欢我,就在一起了,很俗套的。”袁若南摆了摆手,大而化之的说,一旁的叶枫低着头一副专心烧烤的样子,听了她的话,只是抿唇笑笑。
“你这么讲太粗糙了,我们要听细节,细节!”林可琪狠狠咬了一只烤鱼丸,嚼在嘴里,指了下叶枫,“你讲,你这人诚实,给我们一五一十的坦白,一字一句,一丁点儿细节都不能落下。”
“说了和一般人一样,没什么好讲的。”
贺军盯着袁若南乐,似笑非笑:“你这藏着掖着的,一定有鬼来着,我都有点期待了。”
“若南,我们想听,你就恩准叶枫讲了吧。”林夕夕撒娇的摇了摇袁若南的胳膊。
凌逸辰微微一笑:“这样子,连我都有点好奇了。”
“哥们儿。”贺军拍了拍叶枫的肩膀,环视一周,“啧啧啧,你瞧瞧,这些个好奇得流口水的目光,你好意思不讲么你?”
“其实”叶枫憨厚的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那天”
“等等,”袁若南挥着手打断,只盯着贺军,“听归听,笑归笑,可说好了,谁也不准把这件事儿外传,也不能当着咱们几个以外的人取笑我。”
“那是必须的。”贺军嘴里这么讲,心里想着,必须什么那可是后话。
“去年秋天,那天下大雨,雨很大,记得很冷。若南说想去吃火锅。”叶枫说着舔了舔上嘴唇,目光落在半空中,眼神不自觉露出些许甜蜜,像是回忆起那天表白的情景,“吃到一半,那天若南月考刚完,她兴奋地跟我讲了好多话,可事实上我一句都没听进去。大概是紧张,我没怎么吃,她问我怎么吃那么少,我说没什么胃口。”
“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火锅。”
“甭打岔。”林可琪笑着白了贺军一眼,又催促叶枫,“那你怎么开口的呢?”
“我记得很清楚,她手边摆着一瓶果粒橙。当时脑袋乱哄哄的,我就想着,只要她一喝,我就表白。”
扑哧一声,贺军忍不住乐了乐,又急忙抿住嘴巴,笑着问:“然后呢?”
☆、043
“嗯,然后然后我就说我挺喜欢你的,作我女朋友,好吗?”
叶枫话一落,忍不住看向袁若南,后者少有的红了脸没说话。
“若南什么反应啊?”林可琪支着下巴好奇地问。
“她没说话,大概是很吃惊。”叶枫小麦色的脸颊上凯斯微微泛红,他垂下眼继续说,“所以,她一下子喷了我一脸的果粒橙。”
话一说完,大家都面面相觑,各自的表情都有点怪异,不知是谁先忍不住扑哧一声,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烧烤,真心话大冒险,玩杀人游戏,谁是卧底,直到快黄昏,袁若南和叶枫去河边散步,林可琪给了贺军一个眼色,两人也随后朝另一方向走开。现在回过头来想一想,那时女孩们是商量好故意这样做的,好给林夕夕机会单独表白的。
贺军后仰着身体躺在椅子上,眼睛望向白色的天花板,忍不住开始遐想:贺军他们溜达了大约有小半个小时,才晃晃悠悠回来,想来两人那段时间独处,林夕夕是想要表白的,不知是胆怯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没有说出口。他忍不住想,那时候的林夕夕,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呢?惴惴不安的心跳,手心微微出汗的紧张,脸颊微微发烫的羞怯,我喜欢你这句话就在胸口不住来来回回,和喜欢的人独处的快乐,到底是怎样美好又熬煎的情绪?
贺军瞄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快十一点了,不知道今晚林夕夕有没有鼓足勇气表白,凌逸辰又是什么反应,要是,要是这两只真在一块儿了,又是怎样的情形?他心里好奇的直痒痒,拿起电话,正想给林可琪拨过去,电话忽然响起来。他一瞅,是个陌生号码,接了起来:“喂,谁啊?”
“讲话啊,是谁啊?”电话那端一直没说话,然后对方挂断了,贺军没好气把手机扔床上,愤愤的甩了几个三字经。
要是凌逸辰和林夕夕真在一起了,一定要那小子请大餐,必须的。贺军这么一想,戴上了耳机,点开酷我音乐盒,循环播放许嵩的歌儿,移动鼠标打开vs对战平台,还是痛痛快快打两把真三爽爽吧,这才是王道。
贺军迷迷糊糊睁开惺忪的睡眼,斑驳透明的光束投射进瞳仁里,嘴角还挂着意犹未尽的笑。舔了舔上嘴唇,大字型躺在床上,眼神渐渐放空,回味着梦里迤逦的春光:那是一汪一望无际的海蓝色的水,大片大片漫过全部世界,四周围都是涌动着的蓝颜色的水流。他睁开眼,眼前都是蓝色,他在水中畅快呼吸,梦里的他觉着这些奇怪都理所当然。好听的女子清唱从不知名的地方远远的飘到耳边,一位浅白色纱衣的女子出现在他的面前,玲珑剔透的脚,及腰的长发妖娆的飞舞着。看不清面容,但隐约知道这一定是绝色的女子。贺军迫不及待地游动着抱起她,触手可及的滑嫩肌肤,温热诱人的体温,疯狂的亲吻,仿佛是世界末日般的缠绵。那张动人的面容,是双眸微睁的王祖贤,又是咬着下唇的林可琪
真想再梦一次,那感觉真特么的爽,哪怕只有一会儿也好。贺军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陶醉的想。下一秒,他感觉到裤裆处湿漉漉,好笑的叹了口气,滚下床来。洗了个澡,从卫生间出来,贺军瞄了眼墙上的时钟,已经上午十一点了。昨晚玩真三到凌晨四点多,扛不住困劲儿才不情不愿爬上了床。贺军活动活动筋骨,打开电脑,又打开了vs对战平台,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他想着,再痛痛快快玩他几局真三再说。
中午抽空吃了个饭,贺军就又坐在电脑前耍了起来,五一长假没出去旅游,就只好宅在家里可了劲的玩,幸好贺军也是乐在其中。又打赢一局比赛,墙上时钟已经走到傍晚,贺军眯着眼乐了乐,拿起桌上冰镇加多宝喝了一大口,他拿过床边的手机,给林可琪拨通了电话。那边接起来,说:“等一下。”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林可琪的声音:“贺军?”
“干啥呢你?”
“我在夕夕家。”林可琪顿了顿,仿佛是在犹豫怎么说才好,“那个,夕夕很难过,我在陪着她。”
贺军愣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目瞪口呆的半张着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贺军,你给我问问姓凌的那个家伙,夕夕那么喜欢他,他难道感觉不出来吗?为什么他一直在装傻,夕夕鼓足勇气告白,他又说他有了喜欢的人了,这是什么破借口!不喜欢就直说啊,他有什么好啊?让夕夕流这么难过!”
电话那头毫无征兆的劈头一连串质问,贺军愣了一下,才听出来是袁若南愤懑的嗓音,她一定是气不过才夺过手机来一口气都冲贺军嚷了过来。
“贺军,先这样了,回头联系。”电话里传来林可琪的声音。
“啊,那好。”
被拒绝了啊,居然被拒绝了,贺军心里头涌过一阵不好的情绪,失望,意外还有一些难过。很看好的两个好友,没有在一起,也会让人情绪低落吧。想到林夕夕流着泪的脸,贺军觉着胸口闷闷的,这柔弱的女孩还指不定怎么掉眼泪呢。又想到凌逸辰淡淡的眼神,这傻乎乎的小子估计心里头也不好受,贺军甩甩脑袋,管他俩在不在一起,反正他也无能为力,他们两只难过过这阵子就好了。想到大家以后没法像以前一样自在地聚在一起玩,贺军还是忍不住有点失落,刚凑成的一个小圈子,又泡汤了。贺军叹了口气,戴上耳机,循环起来许嵩的歌儿,玩真三好了。感情太麻烦,还是玩游戏是正道,痛痛快快输输赢赢都是一个字:爽。
五一三天的假期一晃就溜过去了,总是这样,快乐的日子迫不及待的从眼前奔跑而过,让人觉着意犹未尽。坐在教室里的贺军,脑海里忍不住回放真三里的画面,他有点手痒,却只能搓一搓手。林夕夕像往常一样,上课下课,仔细留意的话,会发现她和同桌凌逸辰一下子变得几乎都不说话,两人之间有种陌生的疏离感。林夕夕脸上淡淡神情就像是薄薄的一层冰,隐藏着她内心的波澜起伏,不知道要多努力,才能在忧伤的时候假装着很平静,贺军忍不住有点为她难过。
本来有些好奇袁若南会是个怎样的态度,会不会揪出凌逸辰好好教训他一顿,可是袁若南都没来上课。似乎她家里有什么事,跟班主任请了假。林可琪倒是念叨了几句,说袁若南这丫头不知是病了还是干嘛去了,传简讯不回打电话不接,明知道林夕夕这时候最需要人陪,还这样忽然玩消失,真是莫名其妙。
林夕夕是需要人陪,可没道理害的我空虚寂寞冷,郁闷。贺军心里这么想,却不敢跟林可琪讲,林夕夕失恋了,林可琪所有时间几乎都在陪着她,一天下来都没和贺军独处片刻,他总算是体会到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句话的意思了。
周三下午最后一节体育课下了,打篮球的男生们三五成群的到水房里胡乱冲洗一番,好冲掉一身的臭汗味,甩掉夏日炙烤的炎热气息。从水房里出来时,柔柔的微风拂过肌肤,畅快的感觉,让贺军不由得惬意的舒了一口气。杨风和凌逸辰站在门口,随口聊着些什么。见贺军出来,杨风没好气的嚷嚷:“丫的数你最拖拉了,害我们等这么久,罚你请哥们儿喝饮料。”
“切,唧唧歪歪就有你份儿,刚打球时怎么弱不禁风的?”
“切,切克闹,明明是你不行还瞎嚷嚷。”
话到这里,两人对视一笑,不约而同的哄笑着念叨起来:“呦呦,切克闹,煎饼果子来一套,呦呦。”
“喂,你俩只要不要这么二啊。”凌逸辰嘴角抽了抽,哭笑不得地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三个男生边随口侃着边往食堂走过去,路过一岔口时,杨风忽的顿住脚步,贺军顺着他的目光一看。街口榕树下站着水蓝色牛仔裤的王丹,怀里抱着两本书朝这里看着,眨眨眼转身走开。
杨风眼神一下子亮亮的,冲着贺军摆了摆手:“啊,我有事儿,闪了先。”
“喂,别说我不请你喝饮料,是你自个儿跑路的。”
“记账上,下回请。”
“滚蛋你,哪有什么账本,想得倒美。”贺军没好气的冲着他背影甩了两句,又忍不住在心里头嘀咕,这混小子,还真是有异性没人性。
贺军想起那天跟杨风聊的时候,说起他俩现在秘密交往的事儿,因为要躲着别人见面,一天下来都单独相处不到半小时,别说电话,连简讯都怕被人看到不能随意传。
“这样子跟地下情似的,要到什么时候?”
杨风叹口气,无奈地说:“该死的高考滚蛋的时候吧。”
“那不是要辛苦很久,看你憋屈的,偷偷摸摸的。”
“可是,这也没办法的。”杨风笑着摊了摊手,换作有些轻松的神情,“两个人独处的时间很少,机会也不多,可是每次见面很开心的。因为时间少,我俩都舍不得拌嘴来着。这样子秘密谈恋爱还挺刺激的,我说这是不是有点受虐狂啊我?”
贺军摸了摸下巴,贼兮兮的说:“这就叫,反正横竖都要被生活□□,不如试着去享受?”
路过街角的小卖部,贺军拿了三罐冰镇可乐还有一瓶苹果味营养快线,递给凌逸辰一罐,把剩下的揣进兜里面,迫不及待的拉开饮料罐的拉环,猛灌了好几大口,才满足地舒了一口气。
两个人边喝着可乐边晃晃悠悠往教室走,凌逸辰用下巴指了指贺军兜里的营养快线:“苹果味的?”
“她中意这口味。”
“好细心。”
“甭提了,她是这两天中意这口味,过两天不知道又想喝什么。你知道,人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总是变来变去的。”贺军慢下脚步来,侧过脸来看着凌逸辰,用有点认真的口气询问,“林夕夕,跟你表白了?”
凌逸辰不置可否,只是沉默着喝了口手中的灌装可乐。
“甭不吭声就以为我不会问你,你还说你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拒绝了她,是不是?”
凌逸辰扯着t恤领口抖动了两下,似乎这样能够赶走夏日的燥热,半响,他点了点头。
“你说你有喜欢的人,为什么我以前和你聊起来的时候,你都不告诉我呢?啊?”
凌逸辰的左手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饮料罐,冰凉的感觉透过掌心分明的抵达内心,他抬起眼,望着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慢悠悠才开口:“那个女生,是我原先高中的。我喜欢她,对方却完全不知道,而且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过的很快乐。虽然是单恋,可是因为我心里住了一个人,所以现在没办法喜欢上别人,这么说,你能了解吗?”
明明是盛夏炎热的气息,凌逸辰的声音却透着一股微凉的寂寞,贺军侧过脸,凌逸辰的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带着孩子气似的无助。
“或许那女孩知道,只是在装傻呢?”
“可能吧。”
“为什么不告诉她,你喜欢她呢?”
“明明知道她不会喜欢我,讲出来反而会更糟糕。”斑驳的阳光照在凌逸辰白皙的脸上,破碎开来,悠悠晃动着,他无奈的叹口气,“如果说出来,怕连朋友都作不成了。
“不喜欢,也不代表作不成朋友好吧。”
“如果说出来,就算对方不介意,还愿意作朋友,我也会觉得不自在。告白后继续以朋友的身份相处,会让我觉得不自在。而且,原本很好的友谊,说出来的话,就会变味的。明明知道不可能,还冒着失去的危险去说破,还不如就装傻做朋友。”
贺军一只手按住凌逸辰肩膀,五指不自觉的使了力气,凌逸辰懦弱的样子莫名的让他觉着很火大,贺军竖起眉毛忍不住吼:“喂,小子,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很没出息啊?”
“没出息?”
“喜欢就要讲出来啊。她又没结婚,你要真喜欢的话,完全可以抢过来啊?这有什么的,又没犯法,又没害人的,你怕什么啊怕?”
“别人说起来容易,到自己,就会很难。”凌逸辰微微一笑,眼神清凉凉的,看向贺军,以轻松的口气说,“我知道自己很傻,可是就是没办法。我们都有各自的傻,如果这种傻可以轻易客服的话,那就不叫傻了吧。”
“你个二货。”贺军没好气的埋汰。
“物以类聚。”凌逸辰幽幽的补了一句。
贺军听了一时气结,嘴角抽了下。他松开了手,一口气喝掉剩下的可乐,单手随意将易拉罐捏扁,隔着街边墨绿色垃圾桶三四米远的时候,猫着腰摆出棒球手投球的姿势。咣当一声,易拉罐应声钻进了垃圾桶,贺军情不自禁的拍了下手掌,脸上露出了孩子气的兴奋神情,他侧过脸冲着凌逸辰得意的扬了扬眉毛:“酷吧?”
凌逸辰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摇摇脸:“你搁我面前耍酷,不是白费力气么?有那劲儿该在女孩儿面前耍才是,搁这儿耍个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吧?耍酷也需要刻苦练习,要先在弟兄们跟前练熟了,再到面前耍,才不会出糗呗。不过像你先天条件这么优,只要往那里一站,女生就直接扑到了。他吗的,这长得好就是□□裸的绝对优势啊。”
“少埋汰我了你。”
贺军乐了乐,换做一副有点严肃的神情:“说认真的,林夕夕这两天铁定没和你怎么讲话,小琪自从那天后也一直没搭理你小子吧?”
“小琪她对我好像有点生气。”
“弟弟,不是有点,是很多生气。”
凌逸辰有点苦恼的皱起眉,挠着后脑勺说:“我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哪怕被袁若南痛骂一顿,那也认了。可她却一直没来上课,这反而让我觉着有点坐立不安。”
“想得美,要是光骂你一顿,那就不叫袁若南了。依我看,那假小子指不定哪天找人劈头盖脸揍你一顿,说不定这两天她就在各处呼朋引伴,招兵买马咧。要知道,你拒绝的可是她最铁的死党。嘿,你可甭不相信,她可真的什么事儿都干的出来。哥们儿那会儿追小琪的时候,可没少吃她的苦头。你小子,就自求多福吧。”
事实上,袁若南一整个星期都没来学校,给她手机传简讯都跟石沉大海似的,打她手机却一直在关机。林可琪觉着奇怪,又焦急,贺军陪着林可琪去过袁若南家里两,三回,但她家家门都一直紧闭,没有人在。林可琪去问班主任王伟,王伟说袁若南父母帮她请了长假,说家里有点事情,得处理完才能来学校。这一个星期,林可琪和林夕夕两姐妹几乎是形影不离,林夕夕虽然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贺军看得出来,她一点都不快乐,贺军猜想林夕夕大概连半节课都没听进去。作为同桌的凌逸辰,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都没敢说什么话,他的处境有点尴尬。自从校篮球赛后,凌逸辰奋央校草的名号似乎更响亮了,连走在学校里都常遇到陌生的女生指指点点,而这显然不是他所期望的,甚至贺军都看得出来他对此都有些厌烦。渐渐地,凌逸辰的厌烦变成了被迫习惯之后的麻木,贺军倒是有点羡慕,凌逸辰这小子书包里,书桌里忽然冒出来的情书,还有未署名的奇怪却可爱的简讯。
周六下午五点钟,饶是到了这个时间点,亮的发白的太阳依旧嚣张的赖在天边,燥热的气息从地面上不断升腾起来,懒洋洋的浮动在半空中。街道上并没有几个行人,想是为了躲避夏日的炙烤,就连来往的车辆似乎都在不情不愿的挪动着。一辆亮蓝色的单车却像离弦的箭一般穿梭在街道上,车上的少年一面留神躲避着车辆行人,一面快速踏着踏板,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滚落下来,上身的白t恤也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少年却丝毫不在意,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似乎急于赶往什么地方。
骑单车的就是贺军,他长这么大从来没这样卖命的骑过车,但此时此刻,他只想尽可能快的抵达目的地,心底燃烧着的焦急让他片刻都难以忍受,他恨不得插上翅膀一下子就飞过去。一路风风火火赶到街心公园,贺军把车子扔到车棚一角,随手一锁,就小跑着赶往约定的地点。
喷泉,印象里是在公园的东南方向。凭借着模糊的记忆,贺军沿着公园里鹅卵石子路小跑过去,两旁是大片生长茂密苁蓉的灌木丛,从眼前一晃而过。果然,转过一个拐角,他望见了林可琪说的那座凉亭,掩映在高高柳树之间,亭亭伫立在湖畔边。靠近了目的地,贺军反而放慢了脚步,他一边调整自己的呼吸一边平复心情,尽管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可心脏还是难以抑制的剧烈跳动了起来。
三步并作两步,贺军走到林可琪身边,她背对着贺军站着,望着湖面,静静的一动不动。贺军沉默着,轻轻搂住她的肩膀,小心翼翼的开口:“小琪?”
听到贺军的声音,林可琪纤瘦的肩膀微微一颤。片刻后,她转过脸来,泪流满面,然后,无助地依偎在他的肩膀上。
☆、044
贺军心里一阵子着急,他迫切想要问清楚,可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沉下嗓音来,轻拍着她的背:“小琪,别哭,我在。出了什么事都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感觉到抽泣着的林可琪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贺军沉默下来,也紧紧的抱紧了她。他紧紧抿着唇,心想,或许林可琪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什么劝慰,只是一个可以尽情哭泣的怀抱。
过了好久,林可琪渐渐的不哭了,贺军掏出纸巾,细心擦干净凉亭的红色木质栏杆,搂着她坐下。他抽出一张面巾纸来,心疼的看着泪眼朦胧的林可琪,一下一下的,认真擦掉她脸颊上残余的泪痕。
“贺军。”林可琪刚刚开口,泪水就又忽的从她微微发红的眼眶里涌了出来,贺军捧起她的脸,温热的脸贴在她泪痕满面的脸上,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林可琪哭成这样,他感觉到心脏一下一下的抽搐,生疼生疼的。
“贺军。”林可琪哽咽着,仿佛说出接下来的几个字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叶枫,是叶枫,他出车祸了。”
话一说完,林可琪又哭了起来。叶枫袁若南的男友叶枫吗?贺军心里头的疑问一闪而过,他和林可琪一同认识的,也只有那一个叶枫。他的眼前,浮现叶枫一笑就露出两颗小虎牙的憨厚模样,他愣怔了一下,半响才问:“车祸,很严重吗?”
“他他死了,车祸。还有,若南会哭的。”林可琪说着哽咽的啜泣了起来,贺军听到死这个字脑海里瞬间一片空白,一种前所未有的虚无感一下子笼罩他的全身,贺军上下嘴唇木然的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机械似的搂着林可琪更紧一些。
直到林可琪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贺军才开始询问她。原来,一直联系不到袁若南,焦急的林可琪,就问班主任王伟要来她父亲的电话。拨通后,她说她是袁若南要好的同学,因为她一直没来学校,所以很担心。袁若南的父亲沉吟片刻,才说:袁若南一个很好的朋友忽然出车祸死了,所以她这些天就没去上课。林可琪就问,是她的哪个朋友?袁若南的父亲说,是他们村里,和袁若南一起长大的一孩子,叫叶枫。听到叶枫这个名字,林可琪脑海里一片空白,片刻后,才愣怔的挂掉了电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的颜色渐渐浅到像是没有温度的灰色,几缕飘渺的云彩若有似无的浮动在天边,令人难耐的燥热早已悄然的褪色,黄昏时分独有的片刻微凉慢慢浸润在空气中,公园里苁蓉的树木,兀自生长茂盛的绿草,线条模糊的建筑都静默了下来。
“你能想象得到么?前些天叶枫还和我们在一起烧烤,说笑,我们开他和若南的玩笑,突然,以后就见不到这个人了?他离开了这个世界。你能想象吗?我很困惑,觉着不真实。”林可琪侧过脸望向极远处,那里是掩映在夕阳余晖里波光粼粼的湖面,几缕岸边垂下的长长垂柳随着微风温柔地拂过湖面,她的目光里蒙着一片迷离,似乎回忆起过往的画面。
贺军沉默着,他对于死亡这两个字有种完全冰冷的陌生感,虽然在电影里常常看到自杀,枪杀,老死,早七点新闻播报里常常报道车祸死亡,诡异杀人案,还有从某人那里偶尔听说过这两个字眼。可当死亡突然发生在相识的人身上,还是第一次,这种第一次让贺军猝不及防。以前也曾大放诳语什么不怕死,死有什么的,可就当死亡这两个字一下子离自己那么近时,它所散发的气息,陌生而独特,冰冷的残忍,让人无能为力的懦弱感,毫无预期的突然,让贺军只能沉默以对。
“叶枫的父母该怎么接受这件事,光是想一想就让人心里难受。若南该怎么办呢?叶枫和她一起长大,两人不知不觉喜欢上对方,才刚刚在一起。若南说过,见到叶枫就很踏实,有安全感,她说叶枫又像恋人又像亲人,她分不清楚,可她就是喜欢和他待在一起。”林可琪脸上露出伤心的神情,她垂下脸,喃喃自语着说,“若南这些天都没和我们联络一下,她把自己关了起来,我们都没有陪在她的身边。若南,她肯定难过坏了。。”
“她有她自己的理由,没告诉你们。或者让她一个人先试着去接受,这样也好。有些事情,说到底还得一个人去捱。有些情绪,终究还是要一个人消化掉。”贺军搂紧了林可琪,半眯起眼劝着她。
贺军和林可琪相互依偎着坐在凉亭里,偶尔说些什么,模模糊糊的从耳边一晃而过。但大都时候,他俩就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或许开始慢慢理解死亡这两个字,需要的只是一种沉默,说不出来,听不进去,真实的沉默。看着天光渐暗,暮色四合,直到林可琪动了动身子,说累了,贺军才骑着单车把她送回家。
到家门口时,已经快九点多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夕夕呢?”
林可琪咬了咬下嘴唇,抬头望着自己家亮着的微光,她犹豫了片刻,喃喃着说:“一个人,我受不了,送我去夕夕家住。”
“那你先给夕夕打个电话,再跟家里报备一声。”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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